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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绣枝那里,绣枝告诉我已经办妥了取保手续,佩瑜很快就能回来了,“婴宁说你后来发疯一样地跑回宋氏,怎么了?”
我把戒指举起来给她看:“我觉得,宋氏的那个‘宋先生’,是这个戒指的主人。”
“凭什么这么说?”
“直觉。”世上最玄妙最诡异最无法解释最一箭穿心最一刀见血的直觉。
绣枝叹息道:“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和佩瑜两个,难道吃男人的亏还不够吗,佩瑜是,被那个老男人骗光了所有的钱,最后还搞得要坐牢……男人都是毒蛇,不咬死你是不会罢休的……你呢,九年前被那条蛇咬了一口,自此之后就疯了,我真奇怪你为什么非得要把那条蛇给找出来,难不成你还想咬回他一口?你都被他耽误了多少年了!”
绣枝一边絮叨着一边在家里走来走去,她说这样比较利于生产,见我不答话,就走到我面前来拍拍我的肩膀,“我说,就算那人真的是,也算了吧,不要再被他耽误下去了,女人有几个九年?”
我承认,绣枝在某些方面说的很对,我确实是耽误了很多时间,“算青衫误我,我误华年”,我真是辜负了那些粉白黛绿的年华,以及,像秋池那样的绿衣郎。
我过去抱住绣枝那酒桶似的肥腰,把脸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真为我好,你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像当初,我让你去向秋池借种一样。”
绣枝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无奈地感叹道:“宝宝如果是女的,我就绝对不会让她像你,男人真的有那么好吗?”
“不是男人有那么好,而是那个男人,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正说着,婴宁上完课回来,绣枝就问他,你知道宋家的事吗,那宋二小姐的弟弟是怎么样一个人。
婴宁笑着落座,说只是略微知道一点,因为宋家向来都是比较低调的,很有神秘色彩。“宋家就像一个粽子,把自己包的紧紧的,别人不打开,还真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馅儿,宋二小姐和她弟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她弟弟排行第九……”
绣枝问:“怎么,这里面还有不是同父母的姐弟?”
“多了。”婴宁回答道:“宋家的老头子,一共娶了三个老婆,每个老婆都生了很多孩子,宋二和她弟弟,都是二太太生的。”
“原来是小老婆生的。”绣枝撇嘴。
“不是这么说的,宋家比较特殊,”婴宁解释道:“别的有钱人娶小老婆,可能大老婆60岁,小老婆才20多,他们家不同,据说他们家三个太太几乎都是同时娶的,年龄也差不多……”
“这说明什么?”绣枝问。
婴宁大笑:“说明那宋老头子老了,非常倒霉,别的男人身边不过是一个老太婆,他是收获了三个老太婆,哈哈哈……”
绣枝拿起报纸打了他一下:“贫嘴,往下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婴宁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想了想报告道:“就这么多,其他还真没什么了,就知道他们家女人特别多,不过好像所有人提起宋二的弟弟来,都非常尊敬。”
“为什么?”绣枝不解:“按说宋二比她弟弟年纪大多了,为什么要用‘尊敬’两个字?”
“可能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吧,”婴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是唯一的宋先生嘛,其他都是宋小姐,宋小姐有一大群呢,天天在那里勾心斗角唧唧歪歪的,她们唯独看到这位宋先生,就好像看见活祖宗一样,把他捧上了天。”
“溺爱成性,以为天下女人都会宠着自己,爱自己,”绣枝转脸看着我说道:“这样的男人可真好不到哪儿去。”
第二天,我再次去宋氏,那位长得像张东健的助理面露难色,对我说宋先生已经说过,他和您素昧平生,他不会接受您的任何预约。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看清楚他的长相,或者,再听听他的声音,仅此而已。
九年了,我的心一直在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燃烧。有时候我都有点分辨不了,我究竟是因他而燃烧,还是自己需要燃烧而终于有了一个借口。
我想,这个问题,必须是我面对面地和他在一起时,我才能回答。
“请转告宋先生,我会再来的。明天我还会来,希望他能见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每次去宋氏,每次都被告知,“宋先生不在”,至于去哪里了,“对不起,个人隐私,不方便说”,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我只觉得那些人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骨子里的冷淡渐渐深浓。
而我,就像是逐日的夸父一样,一路干渴却一路狂奔;或者,是奔月的嫦娥,向着清冷寂寞空无一人的宫殿,义无反顾地飞去。
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就不信他永远都会不在,我就不信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已经苦苦等待了九年,从那年那月那夜那个星光灿烂的转角处开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无论他在与不在,他见与不见,他一直都是我的梦中人,从他蒙上我的双眼开始。
仍然是被拒绝的一天。毫无变化的一天。但是那天我在走廊上遇见了宋太太。
是个挺妩媚的高挑女子,向我高傲地昂起她那天鹅一般的脖子,降尊纡贵地问:“听说你常常来找我们宋先生?我是宋太太,我们谈谈。”
我回答:“您好。不过,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预约要见宋太太,我要见的是宋先生。”
“你这人情商倒还挺高的嘛,”她漂亮的嘴里很流利地连续不断地吐出一大堆不屑的言语:“我现在代表他来告诉你,请你以后别来了,他永远都不会见你的,像你这样的人都要见的话,那他岂不是忙死。”
“请回吧,以后千万不要再来了,无缘无故纠缠一个陌生男人,你到底想怎么着,告诉你,我们家有个家规,男人不许纳妾,要纳也不会纳你这号的。”
“宋太太,”我觉得和这样的人应该不存在交流的可能:“我只是想见宋先生一面,仅此而已。对于您宋太太的地位,不存在任何威胁与觊觎,您是有身份的人,请注意您的措辞。”
宋太太眼睛极大,睫毛也又长又翘,像一对蝴蝶的翅膀一般,她正准备振翅反驳,忽见宋二小姐从走廊那端走了过来,皱眉看了看她,问:“你不好好在家呆着,怎么在这里?”
“二姐。”宋太太显然有点怕宋二小姐,喃喃地招呼了一声,就没再出声。
宋二小姐转向我,温和地说:“我弟弟不在,前天就出国了,你请回吧,等他回来我通知你好吗?”
第二天,婴宁也告诉我,“我打听了,宋先生是真的不在,听说他出国了……出国做什么?这个谁也不知道,反正他现在不在。”
正好这时候,佩瑜也早回来了,而绣枝马上就要生了,事情多而杂乱,我被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几天后,绣枝生了一个漂亮宝宝,是男孩,长得非常像她,一出生就头发浓密皮肤雪白,可爱极了。
绣枝让他随婴宁姓谢,因为婴宁是他名义上的爸爸嘛,对于整个世俗社会,绣枝在这个时候是妥协的,她并不想那么高调地张扬女权,她说,她只要她的宝宝平静地长大,不要太受瞩目就好。
我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没有把宝宝的照片发给秋池看。其实本来我想这么告诉他,“这是我朋友的宝宝,可爱吗?”,我想,那样他也是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另一半血脉在一个新的生命那里,被赋予了一种全新的形式,这就犹如一段完美的素材,在一个高手那里被创作成了一篇全新的小说一样,既是被重新创造,又是一种借体还魂。
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我不应该扰乱绣枝的生活,更不应该扰乱宝宝的生活。
宝宝满月后的一天,婴宁告诉我说“听说宋先生回来了,是昨天回国的。”
两天后,当我去宋氏时,宋先生的助理接待了我,他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放在我面前,说,宋先生说,这是给您的,数字可以由您自己填写。
我把那张支票接过来,果然是什么都齐备,就是数字栏内还空着:“无论我写几个零都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助理点点头,“您请。”
我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宋先生不是一直都说不认识我吗,既然不认识我,为什么要给我钱?用钱打发我是吧,你去告诉他,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妓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根本就不值那么多钱,我很便宜,你让他亲自来给我一千块,我和他之间就什么都了结了,从此互不相欠。”
说着,我把支票撕的粉碎,扔在地上,然后,我把戒指脱了下来,交给那个助理:“请把这个还给你们宋先生。”
助理蓦地有点不知所措,连忙好言安抚道:“您别激动,稍等……”说完,他匆匆出了房间,我听到他在走廊上打电话请示的声音,一会他进来,恭敬地把戒指交还给我:“宋先生说,这是属于您个人的物品,与他无关,他不能要。”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把戒指往桌上一搁,说了四个字:“物归原主。”
助理怕担责任,温和地拦住我道:“别,您还是带回去比较好……”
“我不会再来这里了,”我对他说道:“请转告宋先生,我永远都不会再来这里了,戒指留在我那里也没用,请他收回。”
正纠缠间,忽见宋二小姐走了进来,她先是微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接过戒指往我手里一塞:“这样吧,上我那里喝杯茶?我有很好的雀舌,我们一起尝尝?”
宋二小姐的办公室也很大,很华丽,但是比起宋先生的来,却明显要差一个台阶。
不过宋二小姐好像挺安之若素的样子,亲自泡了茶,笑吟吟地说:“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你,外表柔弱,但是内心坚韧。”
她居然还在那里想象我,可见她对我似乎一直都是很注意。
“我弟弟不在,”她语调柔和地说道:“他不在这大楼里。”
“……他在哪?”
“作为姐姐,我好像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向人透露他的行踪。”
“那么,”我把喝了一口的茶杯搁下,说道:“我明白了,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别,”宋二小姐伸手拉了我一把,说:“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其实我很希望你能来找他。就像你做的那样,非常执着而无所顾忌的,不见到他誓不罢休的那种劲儿,我很感动。”
我抬眼望向她,不懂她对我说这些是出于何种心思。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做姐姐的自私心理。”
“自私?”
“对,我和他是亲姐弟,同一个爸同一个妈,血浓于水。”说着,她慢慢地喝茶,半晌说道:“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和你说说我们家,还有我弟弟。”
“我弟弟叫宋熙九,因为他排行第九,这名字是一个命理大师取的。在我们家,所有人都叫他九哥,不管是比他大的,还是小的,统统都叫他九哥,连我也是如此。九哥是宋家最重要的人,他是宋家的家神。”
家神?最初我以为,宋先生不过是大家族里唯一的男性继承人,所以身份比较特殊。没想到宋二小姐郑重其事掷地有声地用了“家神”两个字,果然是捧上了天。
宋二小姐叙述到这里,似乎带我进入了一个蒙蒙的暗夜,是极其空旷的水边,有风呜呜地吹过来,留给我大段大段想象的空白,那里,究竟都是些怎么样的风景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茴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千百年来,大家都在心底想象与揣摩,“伊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而那与我隔着滔滔洪水的“伊人”,却是一个龙在云中,东露片鳞,西露一爪的男子。
如今,他终于渐渐浮出了海面,远远的,远远的,宛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