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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没有不**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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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我拈了一朵梅花,幽幽地续道,“帝王与百姓,犹如兽之毛皮,草木枯荣,毛损而皮不伤。百姓想要的,只是自身的安定生活,至于何人为帝,天下姓氏是谁,恐怕都不是那么重要。”

狄仁杰唇角狡黠地勾起,目光缓缓转向我:“娘娘所说的,恐怕不是皇后之道,而是帝王之道吧?”

我闻言心下一凛,直直地望了狄仁杰看。

“怎么?臣说的不对?”狄仁杰瞪大双眼,无辜地反问。

或许是他是那个我与母亲最后一丝牵系的人吧,望着他仿佛无所用心的笑容,隐有镇定人心的力量,我竟感平静,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忽有冲动想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似乎向他诉说之后,我的内心便会得到安宁。

冬日之阳暗暗地流泻光华,织出一片迷离声相迷离,我却倏地挣脱出来,回身立于梅树下,依然吐出冷淡如霜的声音:“我累了,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狄仁杰躬身施礼,他仰首,仍是浅笑如水,映着淡淡阳光,却有一抹怅然若失浮上他的眉间。

望着狄仁杰缓去的背影,我收回目光,轻轻叹息:“母亲……”

梅花怒放,琼枝玉蕊似有了人气,美得令人失神惊艳,幽幽寒香就在身边游走,撩拨已悸动的心,仿佛伸手便可抓住,它却在我的叹息中躲开。很快飘散于风中,再难寻觅。犹如一个飘渺的梦境,隔着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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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了多个雪天,今日终于稍稍放晴,日光斜照,薄雪铺地,梅枝婆娑,却不见花影。

缓步踏入藏书阁,却见太平半倚在长椅上,手边散落着笔纸,听见我的脚步声,她睡眼朦胧地睁开眼,似醒非醒地唤道:“母后……”

我伏下身,宠溺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为何睡在此处?若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哼!着凉了更好!反正也没人疼我了!”太平忽地清醒过来,她推开我,负气地扭过头去。

“怎么?还闹别扭?”我无可奈何地笑着,“还在气父皇罚你抄写《女则》一事?”

“哼,我才不气父皇,我气的是您!”太平撇着嘴,仍是不看我,“父皇命我抄写《女则》,而您竟不帮我求情!”

“傻丫头……”我不顾太平的挣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道,“你确是太过娇纵顽劣,抄写《女则》对你会有帮助。”

太平摇头:“我不懂,《女则》中说:‘女子不可嫉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孝下怜’,‘励行节俭’……莫非这就是一个女子的一生么?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那你觉得一个女子的一生最重要的该是什么呢?”我淡然一笑,反问道。

“容貌?”太平拧眉苦思,“才华?”

我笑意微微,却不答话。

“莫非,是——爱情?”太平好奇地望着我,等我的回答。

“呵,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是爱情?”我微微一怔,终是忍俊不禁,“容貌、才华、爱情,对一个女子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们都无法与你相伴一生。”

太平追问道:“那么,母后以为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自古男女有别,男子生来就坚强的意志、强健的体魄决定了他该承载的重量、他该经受的磨练。女子生来就柔弱,所拥有的善良、宽容与爱是一种自然的流露,源于浑然天成的母爱。”我抚着太平的发髻,目光锁住她,郑重地说道,“但是,千万别埋怨女人的娇弱,上天赐予的,总有它意义所在.起点不同,要求也迥异.先天的劣势便注定了我们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受更多的痛苦。要用能力证明自己的存在,使他人不看轻自己。”

“母后,我不懂……”太平凝望着我,眼中全是疑惑。

“将来你会明白的。”见太平茫然的模样,我心中却有几分欣慰,她尚年幼,纯白若雪,眸中全无人世的烟火沧桑,只是一个的普通少女。而一个女子愈是普通,便愈接近所谓的幸福。

“母后,那,那您爱父皇么?”太平瞥了我一眼,谨慎地问我。

我怔了怔:“为什么这样问?”

“我不知道父皇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我肯定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太平又偷瞧了我一眼,见我并未动怒,才又说道,“因为他除了你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女人!”

“傻丫头,要一个好夫君,还是要一个好男人,就看你希望自己与他的关系维系多久了。”我的语调如徐徐的风,波澜不惊地吹着,“你父皇近来已收敛许多了,夜晚极少再招宫人侍寝,每几日便召你们几个孩子入宫,膝下承欢。要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不纵情声色,比让他放弃这无边江山更难。”

“母后,我还是不懂……母后,您的马术好厉害!”太平拧眉,苦苦思索,她似想起了什么,现出兴奋的神情,“那日我用您教我的马术,居然轻而易举地赢了哥哥们呢!”

“若说马术,你的外祖母才是真正厉害。”想起母亲,我长叹一声,却见太平正睁大眼看我,便笑着解释道,“她曾说,马儿是极有灵性的,若只是充当脚力,日行千里的良驹确是数不胜数,但为何能青史留名的只有那么几匹?你可知乌锥与赤兔?”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呢?”太平摇着我的手臂,催促道。

“项羽乌江自刎,乌锥也随即投江。关羽被杀,赤兔便绝食而亡。纵观古今,勿论马儿,即使是人,又有几人能有这份忠心?”我带着几分凝重,缓缓说道,“人与马,实是个神奇的组合。马儿最会懂你,它不会唠叨你,更不会逼迫你,亦不用让你去揣测,它只会静静地陪着你,踏实且安心。”

这番话,年幼时母亲对我说的时候,我总是似懂非懂,成年后却是完全懂了。如今,我亦用它来告诫我的女儿。

深宫之中,庙堂之上,人心易变,最是难测。人心最冷,甚至抵不过一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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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角香炉中,沉香的气息悠然飘散在空中,我轻吸两口,只觉精神一振,低头继续研磨。

林锦的声音轻轻响起:“娘娘,上官婉儿已在殿外等候。”

“宣。”我心念一动,手腕微颤,一滴浓墨随即落下,在纸上晕染开。

平淡的女声,仍带着一丝稚嫩:“上官婉儿参见皇后娘娘。”

我抬首,见一个少女跪在案前,面容清秀得足可入画,却又是那般浑然天成。空灵如梦,清幽如镜,宛若一枝空谷幽兰,令人本能地生出怜惜。

“听说,你要见我?”我缓缓直起身子,眼睛勾勾地盯着她。

她微微仰首,直视我的眼睛:“婢子知道皇后娘娘身边正缺一个案前侍婢,特来请见。”

“我早闻上官婉儿天资聪慧、过目成诵、文采斐然、下笔千言。”我拈起案上的薄纸,发出一声轻笑,“做我的案前侍婢,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上官婉儿的神色依然沉静:“娘娘的字,行云流水,气韵如神,虽非名作宝物,却能将观者打动,娘娘的天然气度、简纯心境皆流露无遗。”

“果是伶牙俐齿。”我双眉稍挑,伸手一指方才落下的那滴浓墨,“那此处的污迹又该如何解说呢?”

“字画之美,美于运笔时笔者的气韵、神采、突然而至的情感,即使是错笔、失误,亦是一幅完整作品的一个玲珑剔透的部分,从来都是锦上添花,而非败笔。”她的声音与神色一般淡然,不徐不疾地说道,“但娘娘的字,只能是妙品,而非神品。与真正的大师相比,便没有了那般的飞动灵俏,只算得上是半分出神,半分入画。”

我放下纸张,再次望向她,淡淡笑了。

这个女孩,极有分寸,她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可知你的祖父上官仪是如何死的?”

她略微迟疑,却仍是答道:“他是替陛下起草废后诏书,而后被诛杀,从此上官家族籍没。”

“你既知晓,便该明白我是你的仇人。”我眸光一闪,笑意愈深,“你愿意留在自己仇人的身边么?”

“愿意。”她面上无一丝怒色,不悲不喜,又似悲似喜,望去依然平和。

“我既能杀你祖父,亦能取你性命。”我嘲然问道,“如此,你仍愿留下么?”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此言自是一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意,所以曹操最终没有杀刘备,而唯有王者,才有如此从容的转身。”上官婉儿眸中忽滴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情绪,她的唇角勾起冷淡的笑意,“世人皆将仇人视为心腹大患,是异已,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立即除之而后快。但真正的智者却都知晓若拥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其实是一种福份。倘若一个人没有对手,那他便会甘于平庸,养成惰性,最终庸碌无为。若有了对手,便不得不奋发图强,不得不革故鼎新,不得不锐意进取,否则,便只有等着被吞并,被替代、被淘汰,甚至被杀死。”

“大胆!”一旁的香桂忍不住斥责道。

我却无一丝不快,轻摆了摆手,面上露出一丝悠然笑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案前侍女。”

“娘娘!”我此言一出,连一旁的林锦都忍不住要劝诫。

“我意已决。”我抬手示意林锦禁言。

这个女孩,有着男人的智慧与狠劲,却又圆滑、世故与冷漠。绵里藏针,如一株荒漠异草,令我忍不住想看看她将来会开出怎样绮丽绚烂的花来。

我踏前两步,探出手去抚她的脸,她全身一颤,脸颊冰凉如石,眸光却仍是处变不惊。

上官婉儿与太平年纪相仿。太平是天之骄女,从小无忧无愁,她的眼中自然清澈无痕。而上官婉儿的眼中却是幽深,眸光深处是触手成冰的冷冽,她面上一味微笑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失态。那样冰冷的神态,似曾相识,有些熟悉,恍如我自己的临水倒影。

如此想着,我禁不住在唇边挽上一丝笑颜。:“好,我便等着你,等着看你如何将我吞并、替代、淘汰,甚至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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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重重帘帐低垂,寂静非常,微明光线投在青平砖上,犹如时光,静泊如水,却又悄流轻转。

案几上放着青色瓷碗,碗中乌黑汤药,已经凉透,早无热气,只是那浓郁的药香依然静静浮动,侵人嗅觉。

宽大的床榻静置一角,依稀可辨李弘正静躺于榻上,他并未束发戴冠,神情微茫,面色与身上的绸衣一般苍白。

他以手掩口,正低低地咳着。听见我的脚步声,他亦未抬眼,只轻声道:“你出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悠然慨叹:“你连母后都不愿见了么?”

“母后……”李弘全身一震,转身直视着我,呆愣片刻,便挣扎着想下榻行礼。

“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了。”我伸手拦他。

李弘恍若未闻,仍是固执地下榻行礼。

“平身吧。”我无奈地将他扶起,握住他的手腕,心中微惊,此时已是盛夏,他的手指却仍如寒铁般冰凉。

李弘搭着我的手,回头望着满案凌乱的奏疏,勉力微笑:“儿臣不济,奉命监国,却病倒了,以致奏疏堆积如山,累母后担忧,是儿臣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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