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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这几天隐隐约约觉得三房不对劲儿, 她晚上刻意晚睡, 果然发现了端倪。她看着三夫人的大丫鬟白芷神思恍惚地回了屋, 没过一会儿, 脚步匆忙地往外院去了。
李嬷嬷跟着她往外走,在她正准备在内院院墙下叫人时,把她抓了个现形。两人争执间往东厢房走,试图找主子做主,没想到东厢房根本没人。
大晚上的小两口能去哪?想到这几日大厨房的管事说油罐似乎浅了点, 恐怕进了贼,李嬷嬷鬼使神差地就把这件事和三房联系起来了。
她领着一堆丫鬟, 在大厨房周围找了圈, 果然在小花园附近找到了姜舒窈和谢珣。
月『色』朦胧,夏夜蝉鸣阵阵, 两人攀上屋顶赏月确实是挺浪漫的——如果没有一人捧着一个大碗的话。
姜舒窈看着屋下面众人的目光,果断地把碗塞进了谢珣怀里。
捧着两个大海碗显得憨到极致的谢珣:……
“三爷, 三夫人,屋顶风大,咱们下来吧。”李嬷嬷转身对丫鬟道,“去取梯子来。”
姜舒窈连忙出声阻止:“不用了,我们可以直接爬下来的。”兴师动众会让尴尬加倍。
白芷在下面胆战心惊的, 恨不得抱住姜舒窈,急得直跳脚:“小姐,小心身子啊!”
可能是因为谢珣面瘫惯了,表情倒还挺镇定的, 率先几步踏墙轻松地跳下屋顶,把碗放下,仰着头对姜舒窈道:“踩着我的肩膀下来吧。”
姜舒窈伸出试探的脚,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随她移动,羞耻得想钻地缝:“我踩不着。”
谢珣思考了下:“那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离地这么高,姜舒窈觉得太危险,疯狂摇头。
谢珣张开手臂,很有耐心地保证道:“信我,我能接住的。”
丫鬟们看着这一幕,感叹一向冷脸的三爷原来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一个活泼明朗,一个温柔宠溺,真是般配极了。
狗粮还没塞进嘴里,就听到姜舒窈道:“没接住我你就死定了。”
“快跳吧,胳膊举酸了。”
丫鬟们:……
姜舒窈一咬牙,纵身跃下,谢珣连忙上前接住。
谢珣看着高挑清俊像是个文弱贵公子,实则练武多年,力气很大,稳稳地把姜舒窈接住了。
姜舒窈在他怀里松了口气,对谢珣道谢。
但是谢珣并没有把她放下来,而是抱着她感受了一下:“你好轻。”也好软,香香的。
姜舒窈“嗯?”了声,抬头看他。
温香软玉在怀,她的脸又离自己这么近,谢珣心尖一颤,胡『乱』地找补着:“可以多吃点,不用怕长胖。”
姜舒窈道:“你这是怕我以后不和你一起享受美食了吗?”
谢珣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气势汹汹来逮人的李嬷嬷受不了了:“三爷三夫人,老夫人还等着呢。”
姜舒窈一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李嬷嬷是来盯着她认罚的,结果她大半夜溜出来继续折腾吃的,老夫人那边怎么都会怪罪的。
谢珣把姜舒窈放下,姜舒窈却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就近揪着他的衣袖,紧张道:“这可怎么办呀。”
这么亲密的动作让谢珣脸上发烫,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脱口而出道:“没事,都赖我。”
两人就像被家长抓住夜里跑出来上网的小学生,被李嬷嬷“请”到了寿宁堂。
老夫人批了外袍坐在塌上,表情严肃。
今夜出了这事儿后才有人告诉她原来白日姜舒窈都会去二房做饭,封了小厨房对她没有半分影响。这样也就算了,说好了认罚,结果半夜去大厨房偷偷『摸』『摸』吃夜宵像什么话,更别说还带上了谢珣!
老夫人年纪大了,对于规矩一事格外看重。她当年就是个规矩懂事端庄克制的媳『妇』,自己做了婆母,对媳『妇』的要求便是自己那般的。老大媳『妇』她很满意,本来想给老二也安排个这样的妻子,结果老二到头来娶了个野蛮粗鲁的周氏。
幸亏周氏是个听话的,嫁过来后立刻丢了以往的习惯,安安心心地学做高门主母,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也能勉强应付了。
她以前对周氏是不满意的,直到姜舒窈嫁了进来,她才改变了看法,瞬间明白了周氏有多乖巧。
丫鬟打帘,谢珣领头走了进来。
姜舒窈跟在他身后,心情十分忐忑。
老夫人板着脸,心想今日一点要好生给姜舒窈立规矩。
谢珣行礼,丝毫不惧老夫人的冷脸:“母亲怎么还未歇下?”
老夫人哼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明知故问。”她转头对姜舒窈道,“姜氏,你若不服,大可不必认罚。但你认了,却又转头继续折腾吃食,这是拿规矩做笑话吗?”
谢珣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怼姜舒窈,下意识挪动脚步给姜舒窈挡住半个身子:“母亲您误会了,是因为我想吃夜宵姜氏才陪我的。”
老夫人闻言一愣,随即更加窝火:“你这是在护她?”
她最看重的儿子就是谢珣,风雅清贵,前途无量,行为举止挑不出半分差错,是人人称赞的君子,怎么可能半夜爬上屋顶偷吃!
谢珣无奈:“我不是护她,只是实话实说。再说了,您以封小厨房禁止她下厨为罚,本就不合理。”
姜舒窈在谢珣身后吸口冷气,哇,可真敢说。
果然,老夫人闻言厉声勃然变『色』:“你竟然为了她顶撞我?”
谢珣不怎么和老夫人交流,并不太了解她,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连忙解释道:“母亲您想岔了,儿不敢。阿曜因吃食而犯病,确实是做长辈的没看好,是姜氏思虑不周,但若以此为由严禁姜氏下厨,未免过于严苛。”
惊讶大于恼怒,老夫人忽然就冷静了,她像不认识谢珣一般把谢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问:“贪嘴吃宵夜的是你?”
“是。”
“那去大厨房偷做宵夜的点子是谁出的?”
“是我。”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爬屋顶的想法也是你提的?”
谢珣:“……这确实是我提的。”
气氛僵住,老夫人哑然。
就在此时,门外的丫鬟忽然出声行礼,徐氏来了。
徐氏是听着这边出事了匆匆忙忙赶来的,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进屋一看,发现谢珣和姜舒窈都在,而老夫人满脸怒容,显然是气着了。
她连忙上前劝慰,劝了一会儿,老夫人总算消了火。
老夫人气消了,但还是不想看见姜舒窈,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伯渊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徐氏点头,扯着姜舒窈出了寿宁堂。
姜舒窈在屋外等谢珣,徐氏便打算先回房。
没走多远,就见周氏拄着拐棍一瘸一拐过来了,急急忙忙的,跨过院门的时候差点摔倒。
她三步并做两步,连忙拽起她:“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周氏稳住身形,问:“听说三弟妹被押来寿宁堂了?”
徐氏点头:“三弟在里面呢。”
“那就好。”周氏松了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听说是在大厨房附近被李嬷嬷逮住了?”
“是。”
“听说还是在屋顶?”
“是。”
周氏满脸疑『惑』:“她去那干嘛?”
徐氏表情有些奇怪:“那什么,三弟也在呢。”
“啊?”周氏瞬间脑补了一大堆,“那可没道理了,花前月下,夫妻上屋顶赏月谈情,何错之有?”
徐氏懂她的郁闷,道:“他们上屋顶不是在谈情说爱,是在偷吃。”
周氏:“……?”
“还是偷偷『摸』『摸』地翻进大厨房做宵夜,而且前两天就开始了。听李嬷嬷说逮着人的时候,他俩正一人捧一个大碗在屋顶坐着呢。”
周氏:“……我看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徐氏:“……我也是这样想的。诶,你小心点,看着门槛。”
“知道。”
“算了,我扶你回去吧。怎么出来丫鬟都不带个?”
“你还不是没带丫鬟,诶诶诶,别、别碰我,谁要你扶啦?我又不是瘸子。”
周氏杵着拐杖,到底不够灵活,被徐氏一把抓住,嘴上嫌弃着扶回了二房。
寿宁堂内的气氛可没这么轻松了。
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一看就门儿清。
她沉声道:“你对姜氏是个什么态度?”
谢珣只是道:“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老夫人哼笑一声,“当日襄阳伯府求到了皇后那儿,差点就让圣上赐了婚,我们假做不知,赶着圣上下圣旨前提亲,不就是为了有休妻的后路可退吗?怎么你说的倒像是真心实意地求娶一般。”
谢珣沉默了几秒,认真地道:“当时娶她确定不是真心实意的,但如今我对她实属真心。”
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错愕地看着他,久久不能接受。
“你心悦她?”
“是。”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然。”因为怕老夫人挑剔嫌弃,谢珣并没有告诉老夫人姜舒窈救了谢佩。但见她认为姜舒窈十分配不上自己的模样,谢珣心中还是很难受。
老夫人听他答得斩钉截铁,心头一凉,言辞犀利:“妻子应当安于内宅,相夫教子,她能做到吗?更何况你前途一片大好,她不仅于你的仕途并无益处,反倒累了你的名声,你确定你想要这样的妻子?”
谢珣不赞同老夫人口中对于“妻子”的要求,但他知道自己和她辩不分明,只是道:“是,我确定。我心悦她,就这一个理由便足矣。”
老夫人看着他沉默不语,而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母子间的谈话不欢而散,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骂了谢珣无数声逆子,始终想不明白谢珣为何看上姜舒窈什么了。
翌日她越想越憋闷,总觉得自己一番苦心喂了狗。谢珣正值年少轻狂,不懂妻子对他仕途有多重要,再过几年一定会后悔的。
这样想着,她不仅没安慰自己,反而因此更难受了,正想找嬷嬷诉苦,被急急忙忙闯进来的丫鬟打断。
“老夫人,老夫人。”丫鬟着急忙慌的,气都喘不匀。
老夫人蹙眉,身旁的嬷嬷连忙大声呵斥。
丫鬟却完全没有收敛,神态慌张,声音打着颤:“老夫人,太、太子殿下来了。”
“嘭——”
老夫人猛地站起,掀翻了矮桌。
“太子殿下?”她瞪大了眼,同样慌了神,“快!快去请老爷!”
她急急忙忙地往屋内走,准备去拜见太子:“来人,快帮我收拾一下。”
一片混『乱』中,丫鬟提高了声音:“老夫人,太子殿下说不必兴师动众,他此番前来只是想和属下们私下聚一聚。”
老夫人顿住脚步,一脸茫然:“什么?聚一聚?”
丫鬟点头,表情怪异:“太子殿下和东宫的大人们都来了!看着像是和三爷一起下值,顺道来府上,一大群人直接往三房去了!”
吵闹的寿宁堂瞬时静了,所有人都傻眼了,半晌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