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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里出来了一个男生,个子和贺予差不多高,眉眼狷介,染着一头漂过的银色头发,打着五个耳洞,一脸的轻狂不羁地痞流氓相。
正是卫冬恒本人。
卫冬恒和贺予的目光对上了。
卫冬恒先点了点头:“贺少。”
贺予也和他点了下头,眼前却一直晃着“卫冬恒收”四个字,一笔一划都是他熟悉的筋骨。
卫冬恒本来是对这种傻逼情书没有任何兴趣的,但因为信拿在了贺予手里,他多少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的血迹。
卫冬恒一皱眉:“恐吓信?”
贺予非常冷漠,甚至连嘴唇动的幅度都很轻微:“……好像是,不如我替你扔了吧。”
“情书我没什么兴趣,都是要进垃圾桶的,相信贺少很能理解我的这种行为。不过,恐吓信我倒是第一次收,要回去好好看看了。”卫冬恒朝贺予笑了笑,从贺予手中把信拿走:“谢了。”
贺予习惯性地淡道:“客气。”
卫冬恒走了之后,贺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清晰的意识。
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的是谢雪写给卫冬恒的告白信,回头正好看到那两个负责胶囊信箱管理的女孩正满眼兴奋地望着他,于是贺予走了回去。
“请问那封有血迹的信……”
“哦,那是大锦鲤谢老师写的。”
“对呀,就是她,可能秋季干燥,她写了一半流鼻血了,还是我递给她的纸巾。”
“……好。”过了片刻,贺予轻轻说了声,“谢谢你们。”
当天晚上,贺予回到寝室,洗漱后沉默地往床上一躺,一夜无眠。
谢雪一直以来也都认识卫冬恒。
小时候卫家少爷来他们家玩,谢雪也在,每次都和自己一起组队针对卫冬恒。他那时候以为,谢雪是讨厌这个眼比天高的男孩的。
可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若是没有十分在意,又哪里来的格外针对?
念高中的时候,谢雪和卫冬恒同一所学校。
谢雪读高二,卫冬恒读高一。
谢雪读高三,卫冬恒读高一。
后来谢雪毕业了,卫冬恒还在读高一。
这货愣是用留级三年成了圈内奇谈,还美其名曰自己蝉联三届高一级草,觉得自己很牛逼。
他从来不守规矩,谢雪在学校的时候,门口执勤,卫冬恒就一脸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要违规在午休时出校门吃烧烤。她怒气冲冲地劝阻他,却得到他的无视,还有跟在他后面的一帮社会流氓的嘲笑。
“卫哥,这是咱们小嫂子吗?她管你管得好严,说你敢出去就要扣你分哎!好怕啊,哈哈哈哈。”
“嫂子,你个子好矮,胸也好平。”
“卫哥!小姑娘真的在本子上记你违纪啦!你怎么都不哄哄她?”
那群流氓男生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戴着值周红袖章的谢雪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冲着卫冬恒单手勾着书包扬长而去的背影踮着脚怒喝道:“卫冬恒!你这个垃圾!你宇宙第一讨厌!!”
可说是宇宙第一讨厌,又为什么要在大学毕业之后来沪州大学艺术院当老师呢?
她是科班出身,成绩优异,明明可以去试一试工资更高专业更强的燕州戏剧大学。可那时候她在微信里和贺予说自己没有自信,还是应聘难度稍低的沪州大学吧。
贺予当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谢雪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比她还勇气可嘉的,除了谢清呈,他没有见过第二个,这样的人怎么会连去尝试应聘的自信都没有。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是谢雪追着已经考入沪州大学的卫冬恒跑。
而他浑然不知,辞了国外高等院校的offer,跟着她跑。
……很可笑。
贺予一直躺在自己床上。
他就这样安静而麻木地想了整个夜晚,直到天明破晓。
“贺予,早上有课,你起了吗?一起去吃早饭吧。”室友在帘子外催促他。
贺予应了,起身。
但是坐起来的一瞬间,胸口忽然缩起一阵绞痛,然后猛地散向四肢百骸。
“……”他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微凉的额头,拿了床头的药片,低声道,“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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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予不舒服,谢清呈这一晚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到派出所的时候,人就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
不知道是在岛上着了凉的还是怎么回事,谢清呈觉得头一直发晕,伴随着轻微的耳鸣。
他把那本写有蹊跷留言的本子交给了值班民警,又将事情前后和对方说了一遍,就往回走。
可才走到台阶处,忽然脚下一软。
“谢哥?”
他勉强回过头,发现是正在帮同事搬资料的陈慢。
“谢哥。”陈慢迅速跑过去,谢清呈突然晕的厉害,被他一把扶住了腰,这才站稳。
陈慢紧张地上下察看他:“你怎么了?”
“不知道,头忽然有点晕……”
“你脸也很红啊,我看看……哎呀,怎么这么烫!”陈慢手忙脚乱地把他架起来,扭头和同事喊了一嗓子,“那个,小周我东西你先帮我处理一下,我带人去趟医务室啊!”
第22章 他被我折腾到发烧
派出所的医务室缺乏诊断设备,也就处理外伤比较多,谢清呈最终还是被陈慢带去了医院。
陈慢忙着在夜间急诊挂号,拿药,等血检报告,谢清呈就靠在医院冰凉的铁制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陈慢从窗口回来了,手里拿了张刚打出来的检测报告单。
那报告单上写着一行让陈慢怀疑自己眼睛瞎了的字——芒果过敏。
“同志,您这么大的人了,应该知道自己的过敏源是什么吧?”夜间急诊科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对谢清呈说,“这也太不注意了,看看这指标,多吓人啊。”
一边说着,一边笔走龙蛇,鬼画符般开了一堆药。
“我们一般都给这种反应严重的病人打抗过敏针,不过他这种程度要连打三天。如果工作忙的话,最近还有一种盐水,今天夜里挂完就行了,你们看看要哪种。”
谢清呈不喜欢抗过敏针,更不想连着三天跑医院。
“挂水吧。”他说。
两人就去输液室了。
谢清呈身子不耐受,吊针如果打快,他会泛晕,还会想吐,所以等护士走了之后,他自己就把点滴调慢了。
陈慢忙来忙去,飞速地把所有手续都弄好,然后在谢清呈旁边坐下来。
他盯着谢清呈闭着眼睛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哥,你不是从来不吃芒果的吗?”
谢清呈觉得晦气得不得了:“我他妈倒霉眼瞎不成吗?”
陈慢无辜被骂,也习惯了。他哥是谢清呈父亲的徒弟,他从小也没少和谢清呈接触,知道这位大哥的性子,大哥丢人的时候你最好装作没看见,要是敢啰嗦,那结果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肯定得挨一顿批。
陈慢叹了口气:“你坐着,我给你去倒点热水。”
他很快去而复返,拿了一只纸杯,热腾腾地递到谢清呈微凉的指尖边上:“哥,喝一点吧。”
谢清呈这才睁开眼睛,接过了,喝了几口。
“到底谁骗你吃的芒果啊。”陈慢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轻声道,“也太他妈缺德了。”
谢清呈喝完了水,语气总算稍微缓了下来:“讨债的……”
可不是讨债的吗?
他想。
每次遇到贺予都没什么好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芒果过敏,而且反应很严重,除了皮肤会泛红发烫之外,人还会发高烧。这种水果是他从七八岁开始就知道回避的生化武器,就连馋芒果从馋到流口水的妹妹,也只能迁就他,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绝对不会把任何芒果口味的东西带入家门。
时间久了,他已经忘记了芒果是什么味道,和贺予在梦幻岛的时候天色又晚了,看不清蛋糕胚子里的水果夹心,竟然把芒果慕斯当黄桃蛋糕吃了下去。
谢清呈叹了口气:“我睡一会儿,你急着回去吗?”
“哦。”陈慢忙道,“不急,我不急。我陪着你。”
谢清呈实在太累又太不舒服,垂了睫毛就靠在椅上睡着了。
输液室空调开得有些低,再加上病人在输液时本来就容易畏冷,陈慢见谢清呈睡梦中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体感温度不合适,于是起身脱了制服,把藏蓝色的外套盖在了谢清呈身上。
感觉到了暖和,谢清呈的眉头慢慢展开了,陈慢专注地看着他英气硬朗的面庞,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缓慢……
“换瓶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急诊护士来了。
护士是换班护士,替了之前那一个,结果走过来一看到谢清呈,愣了一下——
她是谢清呈在沪一医院的老同事,但是关系不怎么好,见挂水的人是他,脸就有些沉,目光也在谢清呈和陈慢之间来回打转,还在谢清呈披着的警服上停了几秒。
陈慢不明所以,很客气:“麻烦你了。”
护士冷笑了一下,拖腔拖调地:“不客气。这你什么人啊?”
“……我……”陈慢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我朋友。”
“哦,朋友。”护士笑笑,“警官同志真辛苦,半夜把朋友送来,还贴心守着。”
“……”陈慢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但也没往心里去,护士换完瓶就扭腰走了,一路上还掏出手机啪啪啪地往同事群里输着发了些消息。
谢清呈输上液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三大瓶以最缓慢的速度挂完,醒来时已经是早晨。
他是过敏体质,不易好,反应又剧烈,这会儿拔了针还是很难受,陈慢就对他说:“哥,衣服你先披着,别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