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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呈在旁边听着,脸都不知道绷成什么样了,他面无表情地吃着饺子,把视线转到大屏幕上,看春晚打翻了调色盘似的舞蹈节目。
不过说句实话,想到这点他就很来火气。
贺予失恋那是真的,是他全程目睹的,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当时贺予暗恋的女孩子是谁,但他觉得贺予既然那么喜欢对方,后面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贺予对那个女孩绝口不提的。
不提也就算了,贺予还完全自暴自弃,开始搞同性性行为。
搞就算了,对象还是自己。
谢清呈冷淡地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干脆起身离开了座位,借着去帮忙下饺子,到弄堂的公厨去了。
可惜厨房里好几个姨娘和爷叔在忙碌,见他进来,觉得他碍事,又赶他出去。
谢清呈只得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神情漠然地继续吃年夜饭。
结果还没拿起筷子,就看到自己餐盘边放了一只小面人。
“……”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孩子的玩具,放在了他这里忘拿走了。
再一看,面人捏的是两只小龙,须爪生动,憨态可掬。
贺予笑了一下,侧过去说:“路上看到,顺手买的。送你。”
直男:“……什么意思?小孩子玩具?”
贺予叹了口气,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谢清呈,面人是传统工艺。你要懂得欣赏艺术。”
“为什么是两只龙?”
“……”
听他这么问,贺予彻底不笑了,他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仔细分辨,还能辨出他眉眼间突如其来的不高兴。
他硬邦邦道:“你自己猜。”
谢清呈:“今年不是龙年。”
“和什么年没关系。”
“我不属龙。”
“和生肖没关系。”
“我也不喜欢龙。”
“……谁管你喜欢什么。”
谢清呈觉得他态度忽然变得莫名其妙,小姨太翻脸似的。
他有些不耐:“我猜不到,不猜了。”
贺予迅速垮下了脸,低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他的脸颊微微嘟起,明显是生气了又不愿意说。
他把谢清呈手里的小龙面人夺回来了,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没眼光,不会欣赏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给你,我可以自己留着。”
谢清呈:“你喜欢龙吗?”
贺予:“我喜欢——”
忽然鲠住。
他喜欢什么?
他说不出来。
男孩干脆又恹恹地不吭声了,自己低头默默地抠着那小面人的龙鳞。
贺予发现谢清呈完全不明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们就是两只与正常人格格不入的孤龙。所以他才送他这个当新年礼物。
谢清呈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浪漫,就像一只理工男死狗,亏自己在寒风中千叮咛万嘱咐要让面人师傅捏两条龙,要很像,一条火红,一条霜银。他还请师傅在龙鳞上刻了自己和谢清呈的名字拼音缩写……
这真是傻逼给傻逼他妈拜年!傻逼到家了!
他板着脸把那愚蠢的缩写都抠掉,最后啪地把小龙一拍,扔在桌上,转头和大娘爷叔聊天,再也没理谢清呈,继续做他的交际花中老年团宠去了。
这一餐饭到了九、十点都还没散,除了贺予和谢清呈这对冤家之外,大家都聊得开心热络,瓜子花生嗑一地。
意外是忽然降临的。
首先乱起来的,是靠巷口的地方。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欢笑戛然而止,但坐在靠巷子里面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吹牛侃天。
直至寂静像潮水上涨一样漫延过来,里面的人才意识到反常,纷纷回过头去——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啊!”说话的人在看清楚情况后倒抽一口冷气,“天啊……”
“怎么会这样……”
“怎么是她……?”
异常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最后就连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谢清呈也微侧过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就一眼。
他脑中嗡的一声,血色瞬间从脸上退下。
有个人来了——
忐忑不安站在巷子口的,是一个女人。
看去大约三十岁左右,很漂亮,她施了些妆,穿着厚重华贵的皮草,只是与她那雍容打扮显出触目惊心差别的,是她脸上连妆容也盖不住的淤痕。
女人拎着爱马仕包,却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难堪地站着。
这张脸,别说陌雨巷的住户,就连贺予也忘不掉——
她是谢清呈的前妻,李若秋。
第101章 她怎么能和你这样说话
李若秋是大年夜从家里跑出来的。
她当时执意和那已婚男人在一起,被那男人的妻子发现了。男人与发妻的爱火早已燃到了头,这件事成为了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人离异后,李若秋成了男人名正言顺的老婆,过了一段非常恩爱的日子。男人嘴甜,浪漫,谢清呈没能给她的惊喜,她全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得到了补全。
她也是真的很爱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变卖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去支持他下海经商。
他们的小家越来越富有,生活越来越幸福。
直到——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出现。
先生是什么时候搭上那女孩的,已是不得而知了,她是在美容院做脸的时候无意间撞见先生带着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学生来丰胸的。
李若秋试图把这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也许是他工作需要呢?毕竟他现在经营着一家模特公司,也许……
她没有想完,所有的幻想都在她于暗处看到男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孩的脸,低声说:“胸要大一点,我觉得那样你更完美。”的那一刻,轰然崩塌。
李若秋和谢清呈离婚时,曾说爱情是不顾一切的,是可以牺牲掉责任,道德,以及一切的。
然后她看到了没有责任的爱情,在花谢之后,结出的恶果。
除夕夜,女孩上门来闹,带着怀孕的身子。
李若秋是生不出来的体质,她被刺得太痛,和女孩起了争执。曾经宠爱她,说她是人间独应吾爱的丈夫,为了保护那个女孩和她肚子里的孽种,反对她大打出手。
她不堪屈辱和痛苦,迅速收了一些东西就离开了那个家。
在高铁上,她不知去处。
她父母都已经走了,从前的闺蜜又因她成了阔太后的趾高气昂而与她淡了联系。
她在这时候,忽然非常非常地想念谢清呈。
春运高铁票是买不到了,她现在住在杭市,离沪不远。她干脆就有钱烧的慌,打了辆车要回陌雨巷。
司机见她这样,路上忍不住问她:“美女,你怎么回事啊,这大年三十的,是你丈夫对你不好吗?”
“我要不带你去报警吧?”
李若秋愣愣看着车窗倒影里的自己。
很多年前,二十多岁的她曾在一辆出租车上抱怨:“哎,我家老公好没情调啊,今天是情人节,他都不知道给我买点礼物送束花……”
开车的师傅笑了笑:“姑娘,花不花的,有那么重要吗,对你好不就行了。”
“可是他连花都不送我,怎么算对我好呢?”
司机看了眼她腿上搁着的购物后的大包小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若秋好像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司机当时那个举动背后藏着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谢清呈是不记得什么纪念日,这个节那个节,他太忙了,又不喜欢折腾这些过于甜腻的东西。
但谢清呈的工资卡永远都是丢在她那边的,他的开销让她知道的很清楚,而她想买什么,想怎么用,他也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她其实可以用他给她的钱,买上很多很多的鲜花。
“美女?”
恍如隔世,李若秋在出租车上终是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说:“我以前…我以前…老公人特别好,特别善良又负责,对别人好,对我更好……但是我……我……”
好容易在司机的安慰下缓过来了,李若秋看着自己脸上的青紫,擦了擦泪,尽力给自己画了个掩盖伤痕的妆。
她知道自己回来一定会遭异样的打量,八卦,以及白眼。
她原本是想悄悄地去敲一敲谢清呈家的门,请他收留她一晚的。
可李若秋没想到陌雨巷有长桌宴。
她的狼狈,也成了他的难堪。
就这样,在年三十的欢腾热闹中,演变为一段漫长的,尴尬的沉默。
屋内。
谢清呈和李若秋单独坐着。
这两人谈话,其他人并不方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