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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命运里喊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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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我要你做一株康(剑)桥的水草,所以,我可以做一团妮妮手里的面,随便身上这个男人任意捏揉着,他要捏成兔子就是兔子,他要捏成小猫就是小猫。幸好,他的手势还算温柔,我闭上眼,把他当成了天文,甚至,更早一点的,记忆潮水一样往前推,我把他当成了江南。其实所有男人在这件事上都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关逸朗用手把我的脸偏了过来,我的脸在他的手掌里,小小的,他几乎就可以一手把它覆盖,但是他没有覆盖,而是把它固定住了,然后他的唇就慢慢地灼热地吻了过来。那一瞬间我反感的厉害,反感到连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想我已经把身体都完全给了他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却不能把自己的舌头交给他,我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在那一刹那,我蓦地想起了天文的守舌如玉。

天文是不和不爱的女人接吻的。他说他做不到。我也一样做不到。一点都做不到,在别人看来是很轻易的事情,对于我,却是难于上青天。

“好了,我该走了。”关逸朗披上了外套,他那颀长的身段与随意的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都很潇洒,潇洒的令我有点愤怒。

“关先生,”我叫道,我想我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可不能功亏一篑:“我弟弟的事……”

“哦,”他慢慢地伏下身体,脸正对着我的脸,我从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有点变形的,变得粗陋的自己,“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他微笑着问,语气很轻松,也很是调侃,像逗弄一个孩子一样:“我对女人可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你不知道吗?”

他就差点说自己是那种一穿上裤子就不认账的男人了。对于他来说,我大约就是那么一种小兽,软软的,小小的,没有什么威胁,却是,居心叵测。

我把心一横,说道:“我才不管你对别的女人怎么样,但是,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对我的。昨天在餐厅,你看我的眼神,和我丈夫……不对,是前夫了,和我前夫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这样的眼神,我很熟悉,我想……你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好感的……”

“你很自信。”他听了,停了有半晌,神色变得认真了一点,似乎,还有那么一些忧伤的气息从他眼里迷离地渐渐迸发出来,那种气息,犹如氤氲的白雾一样,在空气里缭绕着,伸展出大朵大朵散漫的花蕊。

“求求你,关先生,我弟弟是我家里最重要的男人,我,我妈妈,我女儿,都不能没有他……他是个天才,你知道吗,前几天他对我说,监狱里也是允许犯人看书的,他都给自己收拾了几本海德格尔的书出来了,说让我以后带去给他读……我怎么可以让他在监狱里读海德格尔……”

“他破坏了行规,你懂吗,而我是那个必须要维护行规的人。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按规矩做事。”

你是一个刽子手。我在心里说。可是很悲哀,我还得哀求一个刽子手放下他的屠刀,放下他的鞭子。

“你让我很失望。”他突然这么说。空气中那朵氤氲迷离的花蓦地慢慢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流水般平淡的声音,但是莫名的,却依然还是蕴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伤感:“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你不是只有一点好感,是很多,很强大。你真的低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价值。第一次看见你,很奇怪,你就让我有一种很想恋爱的感觉。我,我从来都没恋爱过,我只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性。所以,我很渴望真正的,完美的爱情。那时候,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没机会了。可是前几天,你给了我希望,我以为会有一场感情的盛宴,可是到头来,还是这样,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只给了我性。你连和我接吻都很抗拒。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把腿分开,让我进去出来几次,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你已经占有你了?不是的,如果我要女人的身体,如果我只要美好的身体的话,那我真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不同的,你和那些女人不同。”

我想我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她们用身体来换取物质,而我用身体来交换我弟弟的自由,都是一场交易而已。

“我没有别的东西了。”我回答他:“你不能强人所难。”

“和我恋爱。”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把我那张小小的脸昂起来,迎向他:“和我恋爱吧,好吗,我对爱情很饥渴。”

“我不要身体。我要爱情。”

恋爱是要双方的。不能强迫,不能刻意。还有,我凭什么爱上你,就因为你有钱有势?但是我不敢这么说,我有软肋,我有阿喀琉斯的脚底;他没有,他全身上下毫无破绽天下无敌,他说一是一呼风唤雨。

“好的。”我低声应承道。

“那好。”他轻轻在我额上亲了一下:“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觉得我们把开头都开错了,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就像拍电影一样,action……”

你以为你是王家卫吗,人生可以重新action多少次?不过这样的话没必要说出来,我无缘无故去扫他的兴干吗?这点小世故我还是有的。

弟弟真的已经把海德格尔的书都整理出来了,他说自己一向都没时间好好看“或者,现在终于有机会让我静下心来读了。”弟弟这么说。

我在心里说,要读也应该是在家里,或者学校里读。

过了两天,我回家去的时候,弟弟让我进他的房间,然后带点兴奋地向我报告:“小戴打听到中羽不告我们了。不过这件事很奇怪,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不告你们还不好吗?”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喜悦过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是深深的海洋一样广阔的迷惘。

究竟,是谁在遥远的地方朗声喊“action”;究竟,是谁那么铁面无情,拿起了我们命运的导演筒,让我们照着既定的剧本出演自己的角色?

关逸朗说他从来都没有恋爱过,所以,他想要爱情。可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没真正恋爱过,他们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我想他以前都还没喝过丝袜奶茶呢,不也一样过的挺好?“我结过婚,离过婚,有一个女儿,不过不是和我合法的丈夫生的。”

“哦。”他漫应道,脸上是很不屑一听的样子。

“那么,是不是我也得自我介绍一下自己?”过了一会儿,他依然用他那种一贯的调侃的语气说道:“我也结过婚,没有孩子,老婆是我家里人替我挑选的。我们如果可以离婚的话,她肯定比我更迫不及待。”

我没问他为什么。我管他为什么呢。

“好了,互相了解了吧,我提个要求,明天晚上我有空,给我做顿饭吧。”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正好他下午有几个小时的空,找我一起喝茶,喝着喝着茶他就开始提要求。

“这么好的天气,不想做饭,我请你去外面吃饭好了,我们家楼下,牛肉面。”我想我才懒得给他做饭。

“天气好,和不做饭有什么关系?”他很迷惑。

“没什么关系,就是不想做。”我回答。

“呃……”他想了想,然后放弃了:“是我的错,我竟然试图和女人讲道理,女人是没道理可讲的,对吗?”

我没接他的茬。最近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希望他自己知难而退,或者,感觉乏味了,没意思了而退。从头至尾,我都没想过要和他发生感情。

不过,天下是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的。这个道理我很明白,他放了我弟弟一码,这可是一个好大的人情,天大的人情。弟弟觉得自己突然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了大感意外,意外到,他好久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另外,还有一个好久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人是文洁若。

第一次见到文洁若,是在一家咖啡店,她和我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她是刻意来找我,还是无意中遇见,反正,当她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时,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她的一个也不知是秘书,还是跟班,走到我身边的,低声介绍道:“这是我们文董。”

文洁若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叫她关太太,关夫人,按她的身份地位,能叫她闺名的人又极少,所以,大部分人都叫她“文董”,连关逸朗打电话给她的秘书,也是一样:“你让文董接电话。”

当时我在边上喝茶,一听,感觉极好笑。难道他们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连夫妻之间都那么公事公办,那么仪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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