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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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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立文在边上看着,心里突然一动,然后,他渐渐地感觉自己的心一牵一牵地撕扯着,心底充满了被撕扯后酸涩的柔情。他想起了另一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不是打破他最心爱的杯子,就是把冰激凌倒在他的衣服上,沙发上……可是,他是多么的想念她。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想念她,那种想念,就像气泡一样,在他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想要喷薄而出。

他早早地出了夜场,开车去了她家楼下,他很想看见她,哪怕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都好。可是,他在她家楼下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她出现,本来这样的守株待兔就是不明智的,但他也没勇气上她家里去。他只是不断地在心底责怪她:为什么那么倔强呢?再给我打个电话会死吗?这死丫头,这么多天了,一个电话都不舍得给我打。

夜已经很深了,他懒懒地回了家,出了电梯,看见自家门口蜷缩着一团小小软软的东西,似乎是在那里打瞌睡,有黑黑的长发瀑布一般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小允,”他蹲下身叫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在等我?”

他在心里已经设想了几百种可能性,可是没有一种是想到她会在这里等他回家的:“你真是傻呀,要是我今天不回来呢?”

“你不回家,你要去哪里?你又要上哪儿去鬼混?”看见是他,她就扑进他怀里,像一头小狗看见了主人:“你说,你想去哪里鬼混?”

他抚着她的头发,很想告诉她,他很累,和她在一起,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累。他向来是被女人伺候惯,被女人服务惯的,现在却要他为女人服务,让他去伺候一个女人,他哪做的来?饶了他吧,就让他去做一个糜烂又自由的钻石王老五吧,他可不想被她这样的女人束缚着。

“给你打电话,就说忙,说没空,我懂,不就是对我没兴趣了吗,当我是三岁孝,哄我说忙,呜呜……”她伏在他怀里,像一头初生的小猫或者小狗那样呜咽着:“你不如直接说没兴趣,不要再继续了不更好,你忙什么忙,忙着去鬼混……呜呜……”

他听了啼笑皆非,心里说:你很明白么,既然这么明白还跑来等我干吗?

“呜呜……”她倒呜咽的更厉害了,鼻涕眼泪擦了他一身,在他的生活里,他从来都没见过一个女人会如此的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不顾及自己的尊严,就凭着蛮力和本能上来和他讨说法的。这就好像一个武林高手,遇见了一个完全不懂得武功的人上来和他挑战,怎么办,该怎么打?胜都是“胜之不武”。

“傻呀你。”他只好安抚道:“我是真的很忙,不骗你。”

“真的?”她抬起眼,哭的睫毛膏都糊了,变成了熊猫眼,那样子看起来很滑稽。

“真的。骗你做什么。”

“哦。”说着,她撩起他的衣袖,孩子似的擦眼泪,这是她和他撒娇的一种方式。他看见自己雪白的衣袖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小块黑色的睫毛膏,他都来不及想到心痛。

她居然相信了。他只说了三两句谎言,她居然照单全收,居然全都相信了。这要是换了他的前妻,他都不知道要编织多么天衣无缝多么严谨圆满的一套说辞才能过关,想到这里,他有点失落,有点感觉自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要知道,所谓律师,有时候就是一种把谎言说的比真话更真实动听的人。

淡淡的失落与惆怅过后,不知道为什么,接着在他心底潮涌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感动,“我很想你。”他抱住她,这句话是他整个晚上说过的,唯一一句最真实最诚恳的话:“我真的很想你。”

谢立文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本来早就打算和那头小熊猫分手的,可是搞了半天,最终却又在一起了。

实在是分不了。当他看到她像小狗似的扑过来,在他怀里呜咽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他就恨自己的多情和寡断,恨自己不能立时三刻和她了断个干干净净。

但是重新在一起却也让他很快活。说到底,他还是喜欢她呆在身边的。如果说他前妻像是诡谲莫测的春天的天气,让人有点琢磨不透;那么小允就是夏天,大风大雨,大晴大热,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直白,明朗,热烈。

谢立文不再感觉无聊和失落了。他每天对付她都来不及,游刃有余之余,他甚至认为自己还是“余勇可贾”的,而洁尘,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他的视野。

洁尘当时是谢立文老朋友老宋的主攻目标。老宋向来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自诩,有某一段时间里,他说自己“爱上女主播”了,一个着名的精英电视台里做《新闻时事开讲》的女主播洁尘。那时就马上有朋友问他:“那什么洁尘是不是同性恋?据说她连一点绯闻都没有,看见男人就像看见杀父仇人似的,你怎么泡得上?”

“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呗。”老宋很乐观,随即又郑重地反驳道:“谁说洁尘是同性恋?没有绯闻是人家洁身自好好不好。”

大家听了无语。这个洁尘和别的演艺圈的女孩子不同,不是以美丽出名,而是以骄傲,跋扈,对追求者冷若冰霜出名,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在传播她是同性恋的流言。当然,流言到了老宋这里,就自动拐了一个优美流畅的弯,而情人眼里又是专门出西施的,他对她是更为激赏了。

洁尘有一句名言,说:“现在中国的电视节目,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乌烟瘴气。”

老宋极是引为知己,对朋友说:“我就是喜欢有个性敢于说真话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那么的漂亮。”

因此老宋的朋友们对洁尘这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老宋也说了好几次要带她过来玩,不过却老是“只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终于有一天,老宋召集大家去某家会所玩,还郑重其事地告知:“老少爷儿们听着,今天洁尘也来。”

那天谢立文也去了。他倒不是去看洁尘的,而是很久没和大家联络了,他过来晃晃,免得人家说他有女朋友了,就自动“离亲叛众”。洁尘来的比较晚,下了妆,似乎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只觉有几分清秀而已,不过她眼神很亮,眸子里有一层透明的光,每当她的光扫过来,差一点火候的人,就会低下头去不敢和她对视。

还有,她果然对那些殷勤谄媚的男人们个个都冷若冰霜。谢立文和老宋聊了几句,就出了包厢,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这家会所的装修以古典主义为主,阳台是罗密欧式的,四周雕着缠枝不断头的花草,风格繁复宛转。谢立文打完电话,就靠在阳台上,点上了一枝烟。

烟快燃尽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洁尘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很奇怪的她却没有打招呼,也没有正眼看他。

谢立文感觉气氛有点怪,于是打破静默,招呼了一句:“洁尘小姐常常出来玩吗?”

“很少。”她淡淡地回答道,眼睛却依然没有看他:“几乎不逛这样的地方。”

“哦。”谢立文就把烟头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准备进房间去。

“谢立文,”只听她蓦地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使得本来要拔腿就走的谢立文站住了:“我是因为今天你在,我才来的,本来么,谁愿意和这帮孙子们瞎贫。”

谢立文吃惊,不禁问道:“因为我?……你认识我?”

“认识。”晚风里,洁尘转过身来,阳台上的雕花突然成了她的背景,她就在那一片纠缠繁复的花草上,绽开了一个难得的璀璨的笑容:“九年前,你替我妈妈做过辩护律师。那时候,我是17岁。”

九年前?谢立文想,我怎么还能记得起九年前的案子:“请问,你妈妈是什么案?”

“我妈妈当时被判了死刑,因为,她杀了我爸。”洁尘安静地说着这个故事,平静的,就像在说一桩别人家的家常琐事一样:“那时候我们家很穷,根本请不起律师,更请不起像你这样的大律师。我只好去申请法律援助,正好,那时你在法律援助处做义工,听说像你这样的名律师,来做义工也就是走个过场,谁也不会挑那样棘手的案子来做,免得耽误了自己赚钱。可是你挑了我妈妈的案子,我记得那时候你说,一个女人弄的要杀夫,肯定有她不得已的隐痛。因为你的无偿援助,我妈妈从死刑改判为入狱24年,现在,她还有15年就可以出狱了。”

“你还记得吗?”

谢立文没有立刻回答。被她这么一提醒,他确实记得自己曾经打过一次杀夫案,那时候,他是基于对女性,对弱者的同情,可他不记得那年那个17岁的小女孩了。不过,当那个小女孩现在亭亭玉立功成名就地站在他面前时,他也不好意思说不记得:“记得。你好像,和以前差不多,一样的长发,满脸倔强的样子。”

洁尘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已经彻底地不记得她了。因为她从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啊,他怎么可能会对当时那个又穷,又小,又粗陋,又可怜巴巴的穷丫头加以注意和青睐呢。

她在心里笑了一下,也不想揭穿他,“是的,谢谢你还记得我。”

“这是我做律师的职责所在。”

洁尘听他大义凛然地说出这样的套话来,也就微笑着,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她忽然走到他面前,从他衣领后摘下一根头发:“衬衣上有着这样的头发丝,有损你大律师的形象。”

“谢谢。”对于如此突兀的,突然而来的体贴,谢立文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是怎的,他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我喜欢你。”洁尘的声音低低的,蓦地飘忽地钻进了他的耳膜内:“九年前,我就对我自己说,我长大了一定要来找你,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美好,很美好很美好,因为只有那样,我才配来找你。你是我心里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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