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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教育,曹烨挂了电话,又蔫蔫地拨通了下一个:“喂明尧,哪儿呢?画画?又在哪个山头画?乞力马扎罗?你跑非洲去了?……算了你画吧,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儿,挂了啊。”
“喂戴哥,你在家么……等等你怎么喘这么厉害,你在干什么啊……操,那你接什么电话啊?!挂了。”
等到梁思喆冲完凉从浴室出来,曹烨正拨到首字母“L”,是给林彦打过去的,原本他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但梁思喆出来的瞬间他立刻翻身弹坐了起来:“在哪啊?我也去!我是对男的不感兴趣,可我实在没地儿去了啊……见了面再说吧,对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一会儿你出来帮我付一下车钱啊。”曹烨说着,容光焕发地从床上蹦了下来,跟梁思喆进浴室前那会儿简直判若两人,“好嘞,等着我啊!”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拉开门蹿了出去。
梁思喆裸着上身,半蹲在行李箱边翻找上衣——浴室里的花洒用着不顺手,刚刚他带进去的那件T恤不小心被溅湿了。
他翻了另一件白T恤出来,拿着站起来,正打算往头上套,门又开了,曹烨闯进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两步便靠近了,胳膊往梁思喆肩上一勾,凑近了在他耳边说:“哥们,回头寅叔或是我爸过来了,你帮我兜着点啊。”
梁思喆头也没回地提醒道:“我身上有水。”他刚刚冲完凉,只用浴巾草草擦了几下就出了浴室,这时身上还残留着未蒸发干净的水珠。
曹烨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白T恤,靠近梁思喆身体的那一侧果然被沾湿了一些,但他满不在乎,也没躲,还是那样搭着梁思喆的肩膀:“没事儿,行不行啊哥?”
这会儿倒想到要叫一声哥了,还挺会装乖。少年的音色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听上去竟有几分像撒娇。
梁思喆侧过脸瞥他一眼:“我怎么帮你兜着?”
曹烨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如果他们搞突然袭击,就你随便编个理由应付他们,就说我……去附近喂狗了?喂猫也行,然后你偷偷打电话通知我,我立刻打车过来,行不行?”
相比曹烨的自来熟,梁思喆的态度显得不冷不热,只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够意思,”曹烨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屁股后面的兜里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界面,递到梁思喆面前,“你号码多少?给我输一下?”
梁思喆输了自己的号码,又敲上了自己的名字,把手机递给他。
曹烨接了手机,这才松开梁思喆,把号码拨过去的同时低声重复了一声梁思喆的名字。等到梁思喆扔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振动,他抬头朝梁思喆绽放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给你拨过去了,你存一下啊。”
梁思喆“嗯”一声,抓着T恤边缘朝下抖了一下,两只胳膊穿过袖口,正要往头上套,曹烨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身材不错啊。”说完抬腿朝门口走,同时装乖也不忘装全套,走到门边嘴甜地冲梁思喆回头说:“那我撤了,谢了啊思喆哥。”
梁思喆穿好衣服,开始整理行李。既然曹烨刚刚趴在靠窗的那张床上,那他理所当然地就选择了另一张。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把行李箱里面的夏季衣服整摞搬起来,两只手抄着底,原封不动地挪到衣柜里,这就差不多完事儿了。
楼下传来劣质音响的声音,播着大街小巷随处可闻的口水歌的前奏,脚下的地板像是都在跟着一起震动。鬼哭狼嚎的人声也随之传上来,虽然一句也没吼在调上,但拿着话筒的人听起来唱得十分陶醉。
隔音真够差的,这要是唱到深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梁思喆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副入耳式耳机,扔到床上,然后把箱子一合,搁到墙角,抓起桌上的钥匙,拉开门走了出去。
三楼走廊还是刚进来时那模样,灯光昏黄,两排陈旧的木门紧闭,叫人判断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住人。
一层之隔的二楼则完全是不同的景象:冷白的灯光亮得刺眼,随着走廊舞曲的节奏一下一下地闪动,把来往的客人头上和脸上的油光照得锃光瓦亮。
木质楼梯有些窄,两个人走上来正好,三个人便有些挤。下楼时梁思喆迎面撞见一对腻在一起的男女,大腹便便的男人搂着女人纤细的腰,女人满脸都堆着讨好的笑。
他侧身给那两人让路,但楼梯实在挤,那男人又着实有些胖,所以避让得有些费劲。
好不容易从嘈杂的环境里挤出来,他站在蓝宴的门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夜幕落下来,小巷的夜晚热闹喧嚷,跟一小时前乏味庸碌的气氛全然不同。连气味都变得生动且丰富起来。傍晚那会儿单调的油烟味掺进了烤肉的焦香、炖煮的酱香以及炒饭的爆香味道。
梁思喆缓慢地沿着小巷朝外走,离蓝宴越远,煎炸爆炒的滋滋声便听得越清晰。
梁思喆觉得自己真的是饿了,傍晚站在蓝宴门口时他还觉得对着每一个油腻的门头都没食欲,这会儿路过每一个摊位,竟然都觉得挺诱人。
天儿挺热,他找了一家余有空位的馆子,随手拉了一个竹椅子坐下,点了一份冷面,多加了一只白煮蛋和半份酱牛肉。
上菜的速度很快,梁思喆挑了一筷子面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比昨晚点的外卖好多了。
思及此,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正坐在北京的地界上。又想到曹修远昨晚来自己家里说的那些话,想到今天跟曹修远儿子的那番碰面,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行吧,那就以此为起点,重新开始吧。梁思喆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冷面想。
拉不了小提琴也可以做点别的,曹修远说得没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会不会拉小提琴一点儿都不重要。
一口又一口的冷面进到胃里,把他的胃一点一点地填满,梁思喆抱着瓷质的碗喝了口汤,放下碗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吃饱了,与此同时,他身体里麻木了很久的一些东西似乎也蠢蠢欲动地苏醒过来了。
他付了钱,顺着巷子遛弯,离公路最近的拐角处是一家酒吧,叫子午线酒吧,细灯管拼成的门头字散发着幽蓝的光,相比蓝宴艳俗的装修风格,这里居然有一种别致的冷清,跟整条巷道嘈杂的氛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