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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咎看着被一道道天雷击碎,又在这样悍然的天地之力中脱胎换骨,重塑真元的燕归鸿,握住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难道真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得道成仙?
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竟然能够飞升成仙?
简直荒谬至极!
月无咎对着雷网中的那道身影朗声道:
“燕归鸿,你当真是百年如一日的冷血无情,你如今倒是成仙大道近在咫尺,你还记得在须弥海的海底,还有一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人在等着同你成亲吗!”
这道声音响彻天际,令劫雷下正在被淬魂重生的燕归鸿浑身一震。
飞升的狂喜褪去,更深的不安涌了上来。
为何会有劫雷出现?
五行之物明明还未集齐,这道五百年来迟迟未至的劫雷为何会在今日突然到来?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此刻飞升,那么月观玉又如何来得及与他一同成仙?
想到此处,燕归鸿心中恨意横生。
月——无——咎——
若非他和公仪芃师徒二人横生枝节,他的计划早就顺利完成!
他根本不需要他们帮他救出月观玉,在他的计划中,只要集齐充满杀戮业障的五行之物,他便可提取出依附在五行之物中的煞气,在冥界来去自如。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可以与月观玉双修功法,在五行之物的助力下,凌虚界没有人会是他们的对手,他与月观玉会成为凌虚界开天辟地第一对同时飞升的道侣。
此后宇宙浩瀚,天地皆宽,凡尘俗世的一切纷扰都不再能够约束他们。
但现在!
一切都乱了!
这飞升!这成仙!全都乱了!
九九八十一道飞升劫雷带着毁天灭地之力而来,比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的还要强大,还要惨烈。
但这还并不是飞升劫雷的全盛状态,因为在天地之间,除了燕归鸿之外,同样沐浴在天雷之下的还有一道身影——
“……阴阳家那位天道之子不要命了吗!他小小年纪怎敢立在天雷之下,他不怕被劈得灰飞烟灭?”
蓬莱岛的元武道君愕然看着九炁的身影道。
而更令大家无法理解的是,北麓仙境阴阳家的东皇太一危在旦夕,但阴阳家的术士们却无一人上前相助。
所有人全都立于远处,手中结印,嘴上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为他们的太一大人祝祷。
“阿弥陀佛。”
少阳宗的佛子念叨了一声,神情带着些许怜悯。
“在阴阳家看来,天道之子诞生于世,肩负这维护世间善恶秩序的责任,若是善恶失序,那么天道之子便需要承担这份罪责,以身殉道,献祭于天。”
天道从不徇私。
即便天道之子即是天道的化身,但并未守护好此方世界的天道之子,同样要遭受最严苛的惩戒。
九炁唯一的选择,便是在今日彻底放弃自己的意识,将自己变作承载天道之力的容器,燃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来压制此方世界的恶力。
雷云翻滚,宛若天道的怒吼。
九炁感受着天道之力渐渐在他体内冲撞,只有十一岁的小少年,无论如何都无法承载这悍然的天地之力。
他知他今日必死,底下那些为他祝祷的阴阳家术士也知道。
短短十一岁的人生,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浮现在他脑中的念头却是——
也不知道天道有没有履行与他的约定,保护好那个莽撞又勇敢的小姑娘。
须弥海上的众人无声望着眼前这震撼一幕。
还不足十二岁的玄衣小少年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领悟天地法则之力,那肉眼可见的强大气息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幼小身躯的承受能力。
但那股力量还在不停地膨胀,壮大,已完全不再顾忌天道之子这个身躯的存在。
凌虚界的各宗掌门长老,幽都的灵妖,还有魔域的魔族将领们,全都向这个小小年纪便决意以身殉道的小少年投去钦佩的目光。
“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我蓬莱岛掌门缈千山,感怀太一阁下大义……诶呦!”
元武道君正酝酿的一腔感动泪水,被身后不知何人砸来的贝壳砸了回去。
他略带怒意回头,大喝一声:
“谁!谁在背后偷袭!”
“——这不是偷袭!是对你说了不吉利的话的惩罚!什么殉道不殉道,别以为我没文化听不懂,本龙王不许你诅咒我的好朋友!”
听到这一道清脆响亮的熟悉声音,众人皆齐齐回头。
入目便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珊瑚树,一白袍青年立在层峦起伏的玉骨珊瑚树中央,青年仙姿俊逸,眉目清雅,他投来的目光淡然若烟雨山峦,平静若秋水无波。
——与此刻正在空中截断天雷的小少年,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青年主动开口解释:
“吾为九炁的一缕化身之力,也是天道的化身,吾即是九炁,九炁即是吾。”
月无咎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略有些古怪的声音:
“……看出来了。”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
毕竟如果是九炁的话,此刻芃芃坐在他肩上骑大马的画面,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才怪。
这画面还是很离谱啊!
那个小九炁就算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是个的靠谱大人的九炁,怎么还是一副任由她胡作非为的模样啊!!
“小白!”
仙乐十二宫的临嬅仙子一眼就看到了玉骨珊瑚树中的柏真,欣喜地高呼一声:
“快过来,让师尊看看受伤了没有!”
除了临嬅仙子外,其他师尊也都发现这颗玉骨珊瑚树竟然将他们的弟子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纷纷上前激动地接回小弟子。
“今后可不许乱跑了,你知道师尊有多担心吗!”
“方才须弥海海浪翻涌,可有被吓到?”
被自家娘亲接回去的双双摇摇头,激动道:
“我没事!多亏龙王大人开着她的珊瑚树来接我们,蹭地一下就从海底宫飞上来啦!真的是蹭的一下!”
因为这句话,原本在众人眼中能够操控上古珊瑚树的天道之子,变成了一个接送小孩子的专职司机。
而他们接过来的除了修真界的小孩子们,还有去解救他们的姬殊和宿怀玉,以及——
原本在内殿等着与燕归鸿成亲的月观玉。
确认了芃芃无事的月无咎看向神色茫然的月观玉。
月无咎:“我师姐……”
姬殊:“我见到她的时候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忘忧针不是寻常抹除记忆的药物,燕归鸿将她这五百年的记忆藏在身上,想让她记起来,只有找到燕归鸿的忘忧针。”
月观玉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奢靡华丽的嫁衣。
在一群打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修士之中,她漂亮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归鸿他……是要飞升了吗?”
月观玉怔然看向那道遥远得几乎无法分辨面目的身影。
月无咎不忍地看着她。
“师姐……”
有眼泪从月观玉的眼眶中坠落,她立马低下头擦掉眼泪。
泪水在绯红的嫁衣上洇湿成一片深红,月观玉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他修炼百年,今朝终于圆满,飞升本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之事,我……我应该替他高兴的……”
失去记忆的月观玉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在这里打起来。
不知道为何新婚当日她的新郎会抛下她飞升成仙。
她隐约察觉到这里处处的不对劲,但没有人同她解释缘由。
她只知道,她好像又要被抛弃了。
……为何她要用“又”这个字?
“月姐姐!你不要难过,天底下男人千千万,不要为了一颗歪脖子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突然伸出的一只小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掌心。
那只手小小的,但却滚烫得像个小火炉。
芃芃坚定地看着她。
“你这种事我有经验!让我的师兄老婆从她的迷弟里面给你选几个,你一天换一个玩玩,时间久了,自然就不会难过了!”
小朋友用天真的语气说出了相当不得了的话。
月观玉愣愣地看着芃芃,半响,露出了一个忧伤的笑意:
“谢谢,但是不必了。”
怎么能不必了呢!
芃芃看着那雷劫中反复淬炼,神魂都在变得更强大的燕归鸿,又看了看那边即将最大限度的承载天道之力,身死道消的九炁。
不行!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