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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口中的日后、缘法,那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小九儿知道,缘分这事,最是强求不得。
仙尊一直站在她身边,不动如山。他眼中空清一片,看灯看山看水,注视着曾经繁华的人世间。
小九儿默默吃完米糕,舔去指上碎屑,又轻拍几下,确定光洁无污后,才悄悄伸向左子修。
他的手拢在袖中,此刻被她握住了。
她渐渐用力,左子修侧过头,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又挪开了眼。
“我……有点害怕……”小九儿细声细气地解释,生怕他将手拿开。
幻境就是在这时变化流转。
灯火远去后,两人又回到了山下。
这次没了彩灯,山道铺满落叶。山下只有一家茶铺,搭了个草帐篷,摆了几个缺口破沿的茶碗。
秋风萧瑟中,有两人起了棋局对弈。
小九儿走近些,看见自己年轻时的父皇。
二十年前,父皇即将登基,正在四处巡山祭天。他一身华服,贵气逼人,本该踌躇满志,不知为何,脸上却不见喜色骄纵,像是个落榜的穷书生,很是沉默迷茫。
在他对面,一人着大庆国的衣裳,笑如春风,才姿倜傥。
棋子不停落下,那人落子急促,大开大合。
父皇落子时忧思颇多,保守为上,渐渐占了上风。
渐渐的,小九儿见父皇落子无悔,似是茅塞顿开,行子时颇有帝王之意。
两人酣战叁局,父皇小胜一局。
“还是竺弟技高一筹,在下佩服!”
“都是曾兄谦让,不敢当。”父皇面露喜色,极力挽留:“再来一局,如何?”
“竺弟莫要取乐于我,此地山中传闻有神女深居,怎不去寻?”
父皇摇头:“虚无缥缈的事,哪能算真?倒是幸得知己好友,不如一同登山临高!”
两人相谈甚欢,背影消失在山道。
“没什么想说的?”左子修问小九儿。
落子如攻心,这叁局棋足以看出两人品性。大庆国太子刚愎自用,自大轻敌。宁国太子坚守本心,纵横有度。
有几次庆国太子做局相邀,那宁国太子都信任太过,中了招,至自己于险地。
左子修很想听她会怎么评判父皇。
“我想说……”
小九儿捻起一颗棋子,放在正中星位,似是要再起一局。
她温声道:“我也想有人陪我这样下棋。”
左子修很意外她的回答。
寻常小孩莫说观棋不语,就是看叁局棋,都该失了定力。
他不禁轻抚下小九儿的发顶,问:“没人陪你下棋么?”
“府里的下人都下不过我,早不陪我下了。偶尔皇兄来看我,也没法久留。”小九儿不免有些落寞。
她抬头问仙尊:“您可以陪我下吗?”
左子修答:“日后有缘便可以。”
“呜……”小九儿竟然有些羡慕父皇。
左子修轻笑道:“念尘无需忧虑,天下之大,总有人与你志趣相投,对弈交心。”
“我知道。”小九儿乖巧地应了话。
幻境再度变幻,空气中杀气腾腾。
左子修握紧了她的手,小九儿却没什么怕的。
透过方才棋局,她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大庆国太子设局诱敌,父皇轻信那人,步入陷阱。
悬崖边,一朵姻缘花正灼灼绽放。
大庆国太子喜出望外,叫道:“这是神迹显灵!摘下此花,定能博得神女青睐!”
“太危险了。”父皇好心劝道。
“竺弟不也看中了这花?待我下悬崖取之,就当你方才赢下棋局的彩头。”
大庆国太子孤身上前,父皇犹豫再叁,捡了条藤蔓在旁接应。
就是父皇低头的一瞬,太子佯装失手,站在悬崖边的暗坡上,单手攀住悬崖,惊慌叫道:“救命!救命!”
他躲开父皇扔来的藤蔓,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千钧一发间,父皇把心一横,探出大半身子伸手道:“快上来!”
上套了。
太子握住父皇的手,忽然往下用力一拽。
父皇飞身而出,一条腿卡在木栏边,竟是将那大庆国的太子拽歪了地方。
太子几次想踩回暗坡,但踩不对位置,随风摇摇欲坠。
“救命啊!”他叫道:“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没做,不能死!”
“别松手!”父皇咬着牙,袖上的布料撕裂。
太子抓住父皇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深可见骨。
刺痛,危险,绝望……
宁国太子体力将尽,木栏快要被压断,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等来人。
最终,他轻道了声:“曾兄,是我对不起你。”
他抽回鲜血淋漓的手臂,亲眼看着大庆国太子摔得粉身碎骨,独自回到山崖之上,握着那朵姻缘花,泣不成声。
“作茧自缚。”左子修冷淡出声,下一瞬,他拔剑出鞘,明澈剑光将那道偷袭的鬼影湮灭碾碎。
小九儿被左子修护在身后。
幻境渐渐清晰,眼前显现出一个破碎不堪的人形,正是那大庆国太子。
他无所不用其极,身死后,用香灰断烟,死兽残花,拼凑了一个不人不鬼的身躯。
“宁国人,毁我山河,杀我子民,我恨!”
他的嗓音尖锐刺耳,犹如魔音。
但小九儿乖巧地站在仙尊身边,清澈浩然,丝毫不惧。
左子修再出一剑,将剑抵在他的命门要害,冷冷道:“你若忏悔,自解幻境,我送你入轮回。你若执迷不悟,便在此飞灰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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