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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挑了个定焦镜头,不紧不慢地装着:“小太子,对摄影如果有什么不满呢,我建议你上门请人之前先筛一遍再说,不要人都到了你才在这里穿着个袍子又画符又念咒的。把圈子里的摄影都得罪一遍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啊?以后你打算自己上手给自家杂志拍照还是随便找点儿三流摄影应付应付?”
陶枝装好镜头,前前后后地走了两步,找了一下距离和角度:“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无关紧要的人念经,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成片出来你一张别要,到时候再来质疑我业务能力,行吧?”陶枝好脾气地跟他商量着,顺便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singo》家大业大也扛不住你这么败,手下留点儿情吧。”
她说完,直接走到前面跟封面模特交流去了。
锡纸烫一脸懵地看着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小锦,不可思议道:“她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锦也挺奇怪地看着他:“你又不是皇帝。”
“……”
锡纸烫觉得这摄影师和她助理都挺有意思。
锡纸烫有些来劲儿了:“行,我就看看她能拍出什么花儿来,”他顿了顿,坐直身子又问道,“你老板有男朋友吗?”
“没有,”小锦说,“但她也看不上你。”
“你又知道她看不上我,欢喜冤家知道吗?这叫不打不相识,”锡纸烫捏着刘海往下捋了捋,又左右甩了两下头发,“而且我长得也还行吧?”
小锦目不斜视地说:“她不喜欢留锡纸烫的,说看着像泰迪。”
锡纸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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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这太子爷确实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这一整天,陶枝耳边都没再有这位阴阳师聒噪的声音出现了。
一直到傍晚终于闲下来,她才有空给江起淮发了个微信。
他那边应该也还在忙,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接你?】
陶枝一边喝水一边看了一眼表,随手发了个定位给他。
他公司离杂志社不远,陶枝将东西收拾好递给小锦,搭上外套下了楼,准备在一楼大厅等。
写字楼大厅落地窗前几排沙发围着圆桌,右手边一家咖啡,绿植隔出一块休息区,陶枝一边低着头玩手机,坐在最边上的一个空沙发上面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旁边的位置轻轻一陷。
陶枝抬起头来。
锡纸烫甩了一下刘海:“陶老师,等人呢?”
陶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飞扬起来的狗毛:“等男朋友。”
锡纸烫愣了愣:“你小助理不是说你没男朋友吗?”
陶枝懒得跟他多说,转过头来继续玩手机。
她点开微信里江起淮的聊天框,开了一个位置共享。
刚开始只有她一个人的小点点,等了一下,江起淮的位置小坐标也挤了进来。
陶枝看着他的图标离她就只有一点点的,几乎要重叠的距离,然后慢慢地靠近,她“咦”了一声,转过头去。
手机上两个小小的坐标重合在一起。
陶枝仰着头,看着后面站着的人,忍不住抿起嘴角:“饿了!”
江起淮垂着头,在看见她的时候,眉眼似乎也跟着柔和了下来:“想吃什么?”
“都行都行,路上再说吧。”陶枝站起身来,绕过还坐在旁边的锡纸烫。
她刚走过去,锡纸烫突然出声:“江起淮?”
陶枝愣了愣,转过头去。
江起淮侧头看了他一眼。
锡纸烫不确定道:“是你吧,我操,好巧啊,你不是在华尔街吗?怎么回国了?”
江起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的脸上写着两个字:你谁。
像极了当年季繁转到实验一中来第一天认仇人时候他的反应。
陶枝有些想笑。
但锡纸烫并不在意,他兴奋地自我介绍了一番以后开始寒暄,陶枝勉强从他一堆废话里提炼出了少得可怜的有用信息——
江起淮硕士时候的同班同学,刚毕业回国。
人都毕业工作了一年多了你才刚毕业回国,你咋还好意思说呢。
陶枝就看着锡纸烫跟江起淮要了个微信,俩人加完以后道了个别,出写字楼门的时候,陶枝好奇地问:“你真不记得他了呀?”
江起淮:“不记得了。”
陶枝脑袋往下缩了缩,躲进围巾里看着他开了车门:“我还觉得他还挺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
她钻进副驾驶的时候江起淮看了她一眼,绕过车头坐上车,没说话。
陶枝起初没注意,直到车子开出好一会儿了,她收起手机抬起头来,才发现他唇角向下撇着,始终一声不吭。
等红灯的功夫,陶枝凑过去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下撇的唇角:“你怎么了?”
江起淮顿了一会儿,才忍不住淡淡问了一句:“他怎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了。”
陶枝:“……”
就为了这事儿闷一路呢。
陶枝忍着笑瞅他:“就,话挺多的,性格很活泼。”
江起淮点点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话少的就让人印象不深刻。”
陶枝也是一脸郑重其事地跟着点头:“是这样,那怎么办?”
江起淮侧过头来。
冬天日短,两边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温暖的黄色光线顺着车窗和挡风玻璃透进车里,朦胧而明亮。十字路口的直行红灯很长,红色的阿拉伯数字不停地跳。
江起淮耷拉着唇角看了她几秒,忽而单手撑着方向盘靠过来,他低下脖颈侧着头凑上来,力度不轻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陶枝痛得“嘶”了一声:“你干嘛呀!”
江起淮含着她的唇瓣舔了舔,低喃道:“加深一下印象。”
第73章 咕噜噜 她拍了两轮太阳。
江起淮咬得这一下用了点儿力道, 闷声不吭地,像是带了点儿郁闷的小不开心和不满。
红灯跳绿,陶枝同时抵着他将人推开, 江起淮扫了一眼路况, 直起身来跟着车流向前。
他原本低垂着的眉眼微微扬起了, 看起来心情好了起来。
陶枝抬手用指尖碰了碰嘴唇, 痛感减轻, 但还是觉得有点儿麻麻的。
“说说话就咬人, ”她无语道, “你是狗吗?”
江起淮从容道:“这不是怕你记不住我。”
车子开出去这一路, 天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一月即将走到尾巴,眼见着离过年就只剩下小半个月, 街上已经开始布置起了鞭炮形状的灯串儿和贴着倒福的红灯笼,年味儿十足。
陶枝被这景象提醒着, 想起件事儿来,她侧过头, 想问问他今年过年的时候怎么安排。
刚要开口,目光落上他淡漠冷冽的侧脸, 犹豫了一下, 没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江爷爷不在了,不知道他家里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是不是一个人过年。
江起淮余光瞥见她的动作, 看着前面的路没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陶枝转头,懒散地靠回副驾驶,随口说, “你们美硕是不是要读两年的?”
“正常来说要,”江起淮说,“不过学分修够了就可以毕业。”
大概是江起淮一直是个学神级别的人物,陶枝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对于他成绩好大学硕士都跳级这事儿,她反而没什么实感,直到今天遇到锡纸烫以后,她才意识到,能在宾大不到一年读完两年的课程,是一件强得很离谱的事情。
“理论上是可以,但实际几乎不可能吧,”她感慨道,“你到底怎么做到不到一年就毕业了的啊?”
江起淮单手打方向盘上了高架:“我不休息。”
陶枝反应了一下才问:“那你一直在学习工作吗?”
江起淮“嗯”了一声。
陶枝有些难以想象,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那你每天睡几个小时啊?”
“三四个小时吧,”江起淮随意道,“我觉一直很少。”
陶枝愣住了。
即使心里还有一车的话想说,她却没能问下去,也没法儿再问下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舌尖像是被碳酸汽水淋着,涩涩的,有点儿发炸。
虽然只是几句话,没有更多的描述,但陶枝大概也能够想象到他这几年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甚至只囫囵猜了个大概,就及时制止掉了自己脑海里所有活跃着脑补出的画面来。
不能细想。
他一个人觉不觉得辛苦,会不会孤单,累不累,都让她不能去想。
在和他重逢以后,陶枝一次都没有问过江起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没想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想起了墓园里江爷爷褪去了颜色的慈祥笑脸,陶枝才忽然想明白。
她不是忘了,她只是始终不敢问。
她怕听见他说自己这几年过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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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路上,陶枝都没再说话。
让行的功夫江起淮侧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歪着脑袋抵在车窗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盖出一片阴影,呼吸轻而均匀,像是睡着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惊醒过来。
“到家了吗?”她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问。
江起淮靠过来,伸手帮她把安全带按开了:“不吃饭了?”
“噢,”陶枝含糊地嘟哝了一声,“我忘了。”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车外的冷风吹醒了睡得有些发沉的脑子,陶枝站在街边来回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这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