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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辛夷没有再回头, 可它却往身后看了好几眼,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或事被它丢在了后面。
真是奇怪,难不成它一个剑灵,这两年对崔辛夷相好的感情, 比崔辛夷本人还要深?
余下的路程便靠着崔辛夷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这剩下的一千里, 比过去九万九千里的情况加起来还要危机, 她遇到了比过去这几天还要凶险百倍的魔物。
崔辛夷身上受了重伤, 一条腿还险些被魔物咬断, 她拖着一条伤腿, 孤身一人走过了这一千里路。
她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 也不记得走到了哪里, 杀了多少个魔物, 更不敢在原地多停留一会儿。
她吹着死地里猛烈的风,抿着干裂的嘴唇, 一双眼睛警觉无比, 时刻警惕着身边的情形。
后来的一百里, 崔辛夷又受了伤,那一百里,简直是她不分昼夜爬完的。
手掌磨出了伤痕,又涂上了药,才刚好,又被磨出伤痕,结出痂,又被磨掉。
终于,不知爬了多久,在这荒芜空寂的魔域死地里,让她看到了一片绿洲。
许久未曾见过一抹其他的颜色,再见到的时候,简直要让崔辛夷以为那是幻觉,她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又毫不犹豫地向那里爬过去。
手上的伤痕她早已经不在乎,也不涂药了,反正刚好,就又会被磨破。手上火辣辣的痛,她像是没有半分知觉,眼中只看得见那一片绿洲。
在崔辛夷灵力耗尽,精疲力竭的前一秒,她终于够到了那一片绿洲。手上一触到了那绿润润的叶片,崔辛夷心中像是有什么重担卸下了,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昏了过去。
可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诶诶诶,小黑你看,这有个人昏在这儿了?她是怎么来到我们南境的?”
“把她带进来,审审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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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华丽的黑色穹顶,像是一处装饰奇特的陌生宫殿。她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处一张宽大的床榻上,掀开塌边的轻纱,刚要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几个身穿黑衣的侍女便急忙赶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身子虚弱,还是先别下来了。”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奴等。”
方南书只是默默看着她们,一句话都不说。
这几个人身上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反倒是浑身充盈着魔气,一看就是魔修。她还记得自己那天跟孟雪川一起去寻师父,尚还没有找到,就被几个魔修挟持,一个魔修将她扔下了墨渊,她在墨渊中被魔气伤了心脉,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在这个地方了。
自从五洲事变,新一任的魔主出现后,便入主了这座隐藏在墨渊深处的魔宫。这几日,魔主是如何细心爱护这位来自正道的姑娘的,她们可都是看在了眼里。
这几日,她们都叫她“夫人”,魔主也是默许了的,可见在位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更何况,算起来,魔主可是为她入魔的。历任魔主都是因穷途末路入魔,只有这一届的魔主,是为了心头所爱。
就算是魔主为了心头所爱,可是她们却半点不敢对这任魔主无礼。魔主刚找到魔宫的时候,可是将所有出主意引他入魔的魔族长老都杀了的。手段之酷烈,令见惯了血腥的魔族众人都忍不住心中发寒。
几人见方南书长发垂在肩头,身着单薄的寝衣,一双乌黑的眸子默默看着她们几人,也不说话,令她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位侍女上前,道:“夫人,可是我等打扰到夫人的休息了?夫人醒来已经禀告给魔主了,魔主最近事务繁忙,想必很快就能看看望夫人了。”
方南书听见她这话,乌沉沉的眸子终于有了反应,她望着那侍女,问道:“你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你口中的魔主又是何人?”
女子长相艳丽,声线却很温柔,几个侍女这时候才看清楚她神色中的警惕。
听说现任的魔主以往便是正道道君的得意弟子,这女子也来自正道。她不动与以往的美人难得也没什么两样,但说起话来,眸光流转,映着屋中烛火的辉光,倒是添了些似水的温柔,有几分难得的韵味。
几位侍女在心中忖度,难怪那看上去颇为冷心无情的魔主对她这般惦记。
一位侍女答道:“这里是魔宫,我们是魔宫的侍女,夫人是魔主带来的,理应是您跟魔主比我们要更相熟。奴等只知道,魔主便是魔主,没有旁的身份。”
方南书垂下了眸子,又道:“既然你们说我与你们魔主相熟,不妨你们把他叫过来,我也许久未曾与他相见了。”
侍女道:“已经着人去禀告魔主了,夫人莫急。”
又一位侍女笑着打趣道:“主上对夫人这般宠爱,知道夫人醒来了,肯定会立即赶回来见夫人的。”
方南书张了张口,似乎要纠正她们口里的“夫人”二字的称呼,但思来想去,终是觉得没有必要,便止住了。
她昏迷了好些时候,她们口中所谓的“宠爱”、“夫人”、“魔主”于她而言却还是很陌生的东西,令她一时间有些不真实,反倒是担心起外面的情况。
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有没有解决掉那个法阵的问题,师父又怎么样了?跟她一起被挟持的小师弟又被魔修们怎么了?
侍女们待方南书更加热情,派人给她端来正道修士才用的灵食,伺候她更衣沐浴。
方南书看见这些灵食,才想起了坠崖后心脉受的伤,她的心脉明明已经被魔气灼伤,竟然好得那么快。
可是她心中的疑问太多,这里又是情况不明的魔宫殿,只能试探着慢慢从这些侍女的口中问话。
“你们可知道,现在外面的什么情况?”
侍女道:“前些时候,五洲的化神期大能们在封印前阻拦魔族们出来,这些正道道君们,可真是不自量力,统统都被我们魔主打退了。先前已经有一个映山道君还想以渡劫期殉道,不过是给我们魔族祭阵,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的语气颇为轻蔑,充斥着对正道的不屑,却在瞧见面前女子脸色忽然白下来时,声音戛然而止。
她差点忘了,这位夫人,也是正道的人啊。
她小心翼翼地瞧方南书的脸色,忙道:“夫人,奴一时间说话不当……”
方南书却死死地盯着她,道:“你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谁殉道了?”
侍女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慌张道:“听说是之前正道修为最高的道君,道号映山。”
是师父……
师父竟然真的殉道了。
方南书死死攥着衣角,才努力遏制住眼中的泪意,她竭力装得平静,又问道:“那跟我一起被带到魔宫的那个少年呢?就是长得很俊朗,头上束着灵玉珠串的。”
那侍女迷惑:“夫人,您是魔主亲自抱回这个宫殿的,至于旁的……奴等一直在宫殿中,也是一无所知。”
方南书还想问旁的事,这位侍女却皆是一无所知。
正在这个时候,出去传信的侍女已经回来了,她向方南书行了一礼,却面露难色,道:“夫人,主上说他太过劳累,不便见夫人。”
方南书将那侍女扶了起来,道:“往后不必对我行礼,也不必叫我什么夫人。你们主上在哪里?既然他不来见我,那我去见他。”
刚才那一会儿,她也在心中猜测过这人的身份,想到的无非是过往她的哪个爱慕者,手上握了些权力,得了机会迫不及待将她抢进了魔宫。
她虽不在意容貌,但也知道宗门中有不少男弟子倾慕于她。
那侍女脸上的为难神色更重,道:“可是主上说了,确实不想见夫人。”
作者有话说:
男主也没死,快出来了。
第151章 五洲魔气
不想见她……
方南书一时间有些疑惑, 既然那人那般珍重恋慕她许久,这会儿竟然却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她。
莫非这人是她熟悉的人?如今做下了这样的错事,现在是耻于见她?
一旦猜到了这里, 只会令人想的更多。他既然不敢见她, 只能说明他对自己在这些天里做过的事极为羞耻和愧疚,才不敢面对故人。
到底是哪位故人?
蛰伏多年, 一朝觉醒了魔脉,在五洲称王称霸,还是恋慕她多年的故人。
方南书知道,为今之计是要保全自己, 既然这人喜欢她, 默许那么多人称呼她“夫人”,他就不信,他能忍住一直不来见她。
余下的日子里, 方南书就仿佛忘掉了自己是被囚在了这所宫殿里,除了吃喝之外, 她就花费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悟道。几个月都未能突破, 常毓道君也说过, 只能说明她与无情剑道没有缘分, 于是方南书便放弃了无情剑道, 继续冲击逍遥剑道。
这样的日子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安逸, 只是她却一直都很焦心外面的情况。她还有常常会做噩梦, 梦到师父和师妹, 想起他们当初在主峰上的时候。
想起师弟师妹在演武场上的吵闹,想起师妹在下雨天路过她院子的时候敲响她院门的笃笃声, 想起大师兄因为处理宗门事务的黑眼圈, 想起小师叔孤身一人落拓的背影……印象最深的, 却是师父在瀑布边上打盹喂猫的模样。
她醒来的时候,往往是泪水浸透了衾被,忍不住在梦中痛哭出声。
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样整个师门能团聚到一起的时候。
可是这样危机的时刻,魔族破开封印,卷土重来,整个五洲陷入灾难,大师兄他们不知道有多焦头烂额,她只能咽下悲痛,装成一副平常的模样,竭尽所能向这些侍女们打听五洲的事。
可惜她这副模样落到这些侍女的眼中,却是她明知已经失宠的顾影自怜。
魔主当初将这个来自正道的女人抱回来,那般竭力爱护,惹得当时许多长老对这新任的魔主有诸多不满。
——谁会认下一个正道的女修做他们的魔后。
但魔主新任,又是雷厉风行地处决了一大批忤逆他的魔族旧臣,令魔族有声望的长老们一时也不敢对这位新魔主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置喙。
现在,魔主带领魔族大军征讨五洲,已经打下了西洲和东洲二洲,眼下班师回宫许久,局势安稳了不少,长老们都有些摸清这位新魔主的习性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魔宫许久都未曾整顿,这些侍女在各个宫殿里都有自己的关系,她们听长老和魔主寝殿里的侍女说,长老们劝了魔主许久,魔主已经打算立下魔族一位贵女为新后了。
也是,就算魔主的身份是天命所定,但魔主终究还是要在魔族拉拢人心,以安定各方势力。
魔族又是一向对当初封印了他们的正道没有一点儿好的印象,眼下看来,恐怕这位正道女修可是真的要失宠了。
侍女们自小在魔宫这种争权夺利的地方长大,又有魔族天性里好争好斗的习性。她们本来就不服气方南书,之前对她恭顺,也不过是迫于魔主的威压。现在,魔主都不肯见她,要立新的魔后了,谁还乐意服侍她。
但她们也不敢一下子便对她无礼起来,只是慢慢开始慢待她,起先是主动不服饰她沐浴,缩减她的糕点,这些都是方南书本来就不在意的东西。
后来便开始减少她的灵食,在她喊人的时候迟迟不出现,见方南书果真是个不在意的人,她们便愈发肆无忌惮。一日一个侍女心中不痛快,奚落了方南书,见她也不理不睬,气焰便愈发嚣张。
方南书向来是个不喜与人争辩的性子,便默默做自己的事,全当是没有看见。让这个意图羞辱她的侍女反倒是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见着她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心中气闷不已,却是无计可施。
嘴上嘲讽几句还行,但动手打方南书,她们却仍是不敢的。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那位传说中的魔主还未曾在方南书面前露过一次面。起先做出了对方南书不敬的事的侍女还有些忐忑,但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她们像是终于明白了。
魔主是不会再来看她了。
于是对上这朵深藏在魔宫里冷艳的芍药花,人人都想要踩上一脚。这一脚,侍女们却是不敢的,来的是传闻与魔主订婚了的魔族贵女。
那日,方南书正在打坐练习心法,便见到一个身着奇异华丽黑裙的女子来到了她的宫殿。这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见着宫殿里的侍女们都待她极其热情讨好,方南书才明白来者的身份在魔宫中必然十分贵重。
她停下了修炼,正想打招呼,便听到了这女子嘲讽出声。
“我当是什么能迷人心窍的美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长了一张难得的脸蛋。”
魔族贵女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方南书一遍,目光和语气中都带着轻蔑,仿佛方南书在她眼中是个精美的物件一般。
见来者不善,方南书也不欲同她交谈,又返身坐回原地修炼。
这样的举动,当真是惹恼了这贵女,她面色大变,语气凌厉起来:“整个魔宫,如今还没人胆敢对我无礼,便是魔主,也从未对我甩过脸色,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太吵,方南书才睁开了眼睛,道:“我本无意与姑娘交恶,若是姑娘嫌我惹了您不喜,姑娘还是自行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