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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尊重一下她吗?小偷这个词是不是太难听了些?”乔媛抿了下唇,“这种事情谁都不希望发生,可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总会有遗憾的。”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几乎要击垮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姚鸢点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谁都不希望发生?你不会觉得,那个女人……”
姚鸢的话止步于乔媛微蹙的眉头,还有她眼中对路婉的坚定维护。
这一刻作为一位母亲,她想的不是怎么去击垮一个女孩对妈妈的滤镜,而是想如果她说出当年的实情,乔媛会有多难过。
她深爱的妈妈,是这么一个卑劣的女人。
让木扬那么难过已经是姚鸢不想看到的结果,她不想乔媛也和木扬一样痛苦,至少能轻松一些。
咖啡厅门口站着三个人,他们已经驻留许久,是解别汀和坐着轮椅的木扬,还有被木扬死死扯住不许上前的路婉。
在姚鸢激动说出“她爱你,难道爸爸妈妈就不爱你的那一刻”,木扬几乎是瞬间跟着姚鸢一起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路婉也是一样,痛苦地纠结着,一面想要挣脱木扬上前去抱住乔媛不想失去,一面却又为当年的所作所为而痛苦。
如果真相没有暴露出来,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谁都不用这么撕裂一样的难过。
……
乔媛站起身,朝姚鸢弯腰鞠了一个大礼:“生恩难报,可我总要对不起一位母亲,妈妈这辈子吃得苦都是为我,她只有我,而我只能对不起您。”
“我很感激您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但是……”
“砰——”
“妈!”
木扬望着突然倒下的女人,惊惶地想要上前,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解别汀眼疾手快地抱住他,木扬情绪激动,他攥着解别汀的衣角语无伦次:“你去看看妈,你去看看……”
路婉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乔媛连忙抱住突然晕倒的姚鸢,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呢……
乔媛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母亲,路婉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别开脸去。
医院离这里不远,救护车很快到了现场,在给姚鸢做完急救措施后立刻抬上救护车:“谁是家属?”
“我是……”木扬指尖抖得不行,“我妈……”
“上来!”
解别汀直接将木扬连着轮椅一起抬上救护车,在木扬迟迟不肯松开他手、慌张地看着他时安抚道:“别怕,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
解别汀说到做到,他打的车就跟在救护车后面,车上还有坐立不安的路婉和眼里溢满泪水的乔媛。
“对不起……”
终究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之前所有的坚定都是出于对路婉的在乎,如今亲生母亲就在她面前倒下,流在骨子里的血缘就像针扎一样让她浑身都疼。
解别汀淡声回应:“不用和我说。”
到了医院,解别汀以最快速度前去了急诊部,和急救室外的木扬对上了视线。
这次不需要任何人来教,解别汀将木扬拥在怀里:“别怕,不会有事……”
木扬张了张嘴,像被噤声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空洞迷茫的眼神望着解别汀。
“别哭……不会有事的。”解别汀轻抚着木扬颤抖的后脖颈,重复着先前的话,“不会有事。”
木扬想说他没哭,可嘴巴开合几次都没能成功说出话来,而眼泪已将解别汀的衣衫全部打湿。
而彼时他们才注意到,路婉和乔媛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木扬挣开解别汀的怀抱,指尖发抖却又坚定地给乔媛发送出一条信息:我报警了。
姚鸢如果出事,那他和罪魁祸首怎能好过。
医院门口的乔媛被路婉紧紧攥着手腕:“妈!你做什么?”
路婉匆匆拦下一辆车,面上满是决绝:“我们搬家,现在就搬!”
“……”乔媛的泪水还挂在眼角,她眼前闪过姚鸢倒下的样子,“可是……”
“没有可是。”路婉全身神经都绷紧了,这个有些瘦小的女人紧张到手心全是汗,“媛媛,妈是自私……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妈不能失去你。”
“我……”
“我们跑吧,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第28章 失声
木扬呆愣地望着急救室的方向,解别汀握住他的手给木南山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木南山听见姚鸢晕倒语气焦急:“我已经到了,马上来医院!”
姚鸢这次跑来并没有和木南山商量,木南山发现后第一时间就订了晚姚鸢半个小时的机票,但到底还是没抢上和姚鸢同一列火车,晚了一步。
等待不论何时都是煎熬,木扬经历过数次。
前世结婚五年,他等着解别汀回头看他一眼,等待爸妈打一通原谅的电话,他只想解别汀抱抱他,也只想木南山和姚鸢说一句‘我不怪你’。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等到,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慢慢死心。
他上辈子过得就像个笑话一样,这个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拿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木扬不闻不问,只是逃避,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子里,只要不冒头,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命运像是在逗他玩一样,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但他还是没能搞好一切,情况似乎比上一世更糟。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开口叫叫解别汀的名字,可话还没能说出口,咽喉处就迎来一阵翻滚,木扬捂住胃干呕着,解别汀连忙拍着他的背顺气并叫医生。
一阵漫长的干呕。
周围的声音像是被雾化了一样,木扬什么都听不清。那些医生护士的询问声被无限拉长,在他耳侧形成了空蒙的回声,他听全了话,迟钝的大脑却无法领会其中含义。
木扬只知道重复着呕吐的动作,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半消化的早餐落了一地,木扬的嘴角和膝盖上也没能幸免,明明胃里都空了,他却停不下来,苦涩腥气的黄水从嗓子眼冒出,连带着他的口腔都涩得不行。
直到解别汀制住他胡乱推搡的双手,把人按进怀里:“我在,我在这里。”
木扬瞬间安静下来。
他紧攥着解别汀的衣服,这些天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裹住了他,他将脸死死地埋在解别汀身上,像是听不见周围人说话一样怎么都不肯松手。
解别汀轻拍着他的背,蹙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乖——我们先漱口。”
解别汀重复了两三遍,木扬才有所反应。
他缓慢地从解别汀怀里移开脸,听话地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漱口。
医生来给木扬做检查:“胃里是什么感觉?”
木扬张了张嘴,像是被噤声了一样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攥着解别汀的衣袖,低着脑袋摇摇头。
医生耐心问道:“你要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们才好帮助你。”
木扬紧闭双唇,他再次摇摇头,用指腹在解别汀手心写了数十画。
解别汀蹙着眉,他仔细感受着,将木扬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没有不舒服了?”
医生皱了下眉头,他抬起木扬的下巴:“嘴巴张大给我看看,啊——”
木扬张大嘴巴,却没能啊出口。
医生松开手,认真问道:“是不想说话,还是说不出话?”
木扬点点头,随后又沉默地摇摇头。
这次他连写划都不愿意,只是紧紧攥着解别汀的衣袖,躲在他身侧。
医生有些无奈,他转向解别汀:“如果你们一个月才做的体检没有问题,那就要考虑他是不是因为受到刺激而产生的应激反应了。”
“……会怎么样?”解别汀声音有些哑。
“你看到了,他说不出话。”医生斟酌道,“建议去进行一下心理疏导。”
解别汀:“会很严重吗?”
医生摇摇头:“这个要看他自己,通常来说都是暂时性的,持续几个小时或几天不等,心理郁结打开了人也就好了。”
解别汀和医生交流的时候,木扬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只是攥着他衣服低着脑袋安静等着。
出了医生办公室,解别汀试图引导木扬说话:“渴不渴?”
木扬摇头,目光紧盯着解别汀心口下方。
解别汀低头看了眼,那个位置就是木扬之前脸埋着的位置,沾上了些许呕吐的脏污,已经处于干涸的状态,贴在黑色布料上显得格外不整洁。
木扬倏地伸出手,认真抠着那块干掉的脏污,专注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件事一样。
解别汀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绵麻的的疼意。
“不用管它,回去洗洗就掉了。”
木扬不听,解别汀只能任由他继续抠弄,直到脏东西掉落。
解别汀推着木扬的轮椅往长廊另一边走,木扬紧按着轮椅刹车不愿意动,解别汀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木扬看着解别汀的手,解别汀微怔,他把手递过去,看着木扬在自己手心写了两个字:不看。
“不看什么?”解别汀摸摸木扬发侧,随后便反应过来,“不看医生?”
木扬先是小幅度地张了张嘴,像是想嗯一声,但却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只是轻轻点头。
他又在解别汀手心写了一个字,那是他从小会说话写字以来,叫出的第一个音调写出的第一个字:妈。
“要看妈妈?”
木扬又点了点头,很轻。
姚鸢已经被转送到普通病房里,人已经醒了,只是愣愣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