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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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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骇然地望着他,呼吸也变得困难。

“不敢相信是吗?一向疼我入骨的皇祖母居然背叛了我。她收买了我所有王妃的心腹侍女,每次我到来时,就会点燃这种香,时间一久,我就积毒至深。我已经很小心,没想到还是中计。”他叹道,“可能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御医告诉我,除了此次中的毒外,我体内还有未清的余毒,这是前几次中毒的后果,余毒加上新毒一起,对我造成了致命性伤害。”

“我若听你的,我的爱,”他的手艰难地抚摸着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只和你在一起,便不会遭受这种毒害。”

“所有的王妃都是塔图纳家族的吗?为什么她们都会听你皇祖母的话?”她不敢置信地问。

“她们的家族与塔图纳家族或多或少有联系,皇祖母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

她有些犹豫地问:“耶曼的失宠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耶曼给我造成的伤害确实更甚一点,她暗受皇祖母命令,在与我每次同房之前全身涂满精油,使我中毒程度更深一点。但这并不是她伤害我最深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息了一下,“这事我本不想与任何人提起,但你既然问起了,我还是会回答你。我有次午夜从她的房间离开,忽然想起她前几天有点见红,而我又忘了问御医情况怎么样了,便折回去问她。

“我折回得很突然,走得也很快,无人来得及对她禀报。她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正对她的心腹侍女担忧地说着,我真怕王会发现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她的心腹侍女安慰她,没关系的,男人一般都认为自己不可能不会生育。我听到后,大为震惊,立刻就回了御书房,叫来资历最老的御医询问这事。”

他感叹得更厉害,“老御医告诉我,是皇祖母逼他们不告诉我的。经历几次中毒,我的体质较弱,很难令女人受孕。我又去调查耶曼,才发现她与一个黑肤按摩男的事。当晚我就将耶曼关起来,耶曼主动服下堕胎药,流产了。那时我需要耶曼父亲的帮助,便选择隐瞒这事,还将耶曼封为王妃。耶曼父亲投桃保李,更加效忠我,用尽心思绞杀叛军。唯一牺牲的便是你,你背负了残害耶曼流产的恶名,还要承受我封耶曼为王妃的痛苦,我当时很是愧疚,本想册封礼后好好地补偿你,任你提出任何条件,但你愤怒地离开了,我竭尽所能地寻找,却还是与你错失几年。”

她深深地看着他,原本想要安慰的话不知怎的,硬是说不出口。

怪谁呢?怪他吗?怪他自作自受吗?还是怪她,怪她太弱?

若她够强,怎可能偷偷摸摸地离开,还要背负此等名声?

但她也不后悔,与其与烂事纠缠,不如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虽然做得仍不够好,但只要尽力,便已足够。

如果可以,谁不想做大爽文的女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女人与女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女人天赋异禀,能力爆棚,自是能闯出一番天地;还有的女人个性突出,能言善道,双商极高,也能扶摇直上;也有女人唯唯喏喏,战战兢兢,就像扶不起的阿斗,恨不能踹上两脚。

她应该属于中间层,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从心出发,没做出最好的选择,却是最适合她的选择。

“我已受到了上天的惩罚,”他仍虚弱地笑着,“经历了生劫、死劫,却没能躲过情劫,是我的自负、自大和自私害了我自己。你没有爱上我,也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我虽已尽力在弥补你,可我知道远远不够,请你,原谅我。”

她的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也微笑着,“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她确实从来没有恨过他。有过怨,有过斥责,也有过恼恨,独独没有过痛恨。他对她的帮助良多,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她的今天。

也可以说,他与她之间是恩怨交缠。

他是她的恩人,也是纠缠她、绊住她、封住她的“仇人”。他也是她孩子们的父亲,与她血缘羁绊最深的人。

“对不起,”他的大手轻轻柔柔地拂过她的脸,“我曾经对你太坏。”

“没有,”她含泪道,“你是这个世界里对我最好的男人。”

她说的也是实话。他给了她名份,还有情、性、爱和所有的事业资源。虽然他也曾很深伤害她,可他仍是给予她最多的人。

他笑得极其甜蜜和温柔,眼神出奇地柔和。

这是她和他之间最后一次长谈。长谈过后,他的病情急转直下,再次陷入长期昏迷。她不分昼夜,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说来也奇,别人喂他药根本喂不进去,只有她喂药时他才愿意张开嘴巴。即使陷入重度昏迷,他所信任的人只有她。即使眼不能睁,口不能言,可仍能闻到她的气味,听到她的声音,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喝药十分地顺畅。

随着阿拨斯王病重,阿拨斯的政局渐渐紧张起来,皇储遭受了数十次暗杀,但全都有惊无险。海心皇后拨了十队精英卫队分别保护他和亚斯尔小王子,又拔了五队精英卫队保护安琪拉和小公主。皇储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行事一下变得利落果断,手段变得阴冷狠毒。

海心隐约听说,皇储已杀掉了数十个疑似叛徒的人,其中有一两个还是与他交好的兄弟。她本想问问皇储此事,后又作罢,他已长大,有自己的行事作风,问了又如何,也很难改变什么。

大皇后忽然请求见她,措词还很客气:“希望能与海心皇后小见一面,望能获准。”

尽管很忙,她仍接见了她。大皇后一进门就恭敬而优雅地行礼、微笑,她连忙邀大皇后上座,大皇后倒也不推辞,优优雅雅地坐上了镶着宝石的客座。

“海心,我来是想与您商议一下皇储的婚事,以皇储的年龄,应该早已成婚或有若干王妃,可因王一直很忙,此事一直搁置。现在王身子不适,皇储婚事应再提上议程。说句犯忌讳的话,若王真有什么事,皇储的岳家也能帮衬一二。”

大皇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海心自知没什么身份背景和得力母族,真遇上动乱无法帮皇储什么,唯一能帮皇储的,只有皇储的岳家了。

“王如今病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与塔利德也算母子一场,实在不愿看他到时陷入四面危机中。”大皇后叹道。

世上谁不想做皇帝,谁又不想趁乱分一杯羹,若希律亚真的过世,塔利德又无强劲力量支撑的话,极易沦为傀儡或保不住王位,可能她和安琪拉、亚斯尔、小公主的命也都保不住。

第248章

大皇后见她沉默不语,但眼神明亮,便知有戏,将一份名单递到她手上,劝她考虑一下,便离开了。

她拿着名单来到希律亚的床前,将大皇后的意思讲给他听,末了又说道:“我觉得大皇后说的有几分道理,你觉得呢?你若同意就动下左眼或左手,不同意就动下右眼或右手。”

她觉得他是能听到她说话的,就像他能闻到专属于她的气味一样。

果然,隔了一分钟,他似乎是极努力地动了动左眼,“看来你是同意了,”她喜出望外,“和我的想法一样。我现在把皇后和王妃的候选名单念一遍给你听听,看你是否同意。”

她开始依次念着名单,可是从五个皇后人选念到十个王妃人选,他的眼皮子都没再动一下。

她觉得奇怪,“你都不满意吗?那你属意谁?”

他当然不会回答。

她凝视着昏迷中的他良久,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早有属意人选?”

他的左眼猛地动了动。

她便明白了,又道:“你属意谁呢?

他又静止不动了。

他没办法向她传递任何信号。

她沉思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他惯常办公的御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几乎把御书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文书。

挫败地坐在地板上,她无奈地看着一地狼籍。

她真没办法了。

就这样坐到了午夜,想起该给希律亚喂药了,才匆匆出了御书房。黑漆漆的药已经准备好,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给希律亚喝,希律亚也很乖巧地合作,不过一会儿便喝完了。

她再次问希律亚,“我找遍了御书房,可也没找到你属意的名单。”

希律亚动了右眼。她愣了一下,又试探性地问道:“不在御书房,那在哪儿呢?在你的房间?”

他又动了动右眼皮。

她又问:“在我的房间?”

他还是动了动右眼皮。

她一连又说了好几个地方,当说到小公主的婴儿房时,他突然动了动左眼皮。她顿时惊住了,婴儿房啊,人、物都比较杂乱的地方,他居然把名单放在那里。

立刻唤来暗卫,要他们即刻疏散婴儿房所有人,而且即刻“清场”从她房间去婴儿房的这条路,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去婴儿房。

一刻钟后,她出现在婴儿房,刚满两个月的小婴儿睡得正香。她摸了摸小婴儿稚嫩的脸蛋,来回抚摸了好几次,才开始寻找那份属意名单。

找了很久,最后在婴儿床的底层垫褥的夹层里找到了。看起来像是匆匆塞进去的,名单的折痕有点乱。她想起希律亚当初昏倒的地方就是离婴儿房不远的花园里,也许那时在婴儿房里他就有不适感和不祥预感,为保险起见,将刚拟好的名单就塞进了小女儿的垫褥里。名单上还有落款日期,正是他昏迷的那一天。

看清名单后,她的眼睛蓦地睁大。

希律亚属意的皇后人选竟然是阿拨斯一个落魄大家族的独女。这个家族在一百年前是阿拨斯大热家族,出过两个皇后,三个王妃,还有两个著名将军和一个权臣首相,后被君王和其他家族全力打压,还以莫须有罪名杀了不少男丁,家族便慢慢落魄。在这个家族落魄后,塔图纳家族才开始崛起,成为权力家族。

想不被外戚控制,又不被其他大家族所抵制,同时还能继续打压塔图纳家族的皇后人选,只能是出于这种拥有丰厚世家底蕴,同时又落魄百年的家族了,同时还是塔图纳家族的敌人,上位后必然会继续打压塔图纳家族。

海心不得不佩服希律亚的深思熟虑,为塔利德选了一个亦敌亦友的盟妻。这个盟妻将来也可能变卦,因为塔利德也是塔图纳家族的后裔,但至少在十年内,他们的利益是一致,会成为政治上最有力的盟友。

看到王妃名单时,海心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第一王妃的人选居然是帝奥斯的一位公主,比塔利德至少要大上十岁。安希伦的最小一位妹妹,孀居多年,不能生育,膝下无子。

不用多说,希律亚定是想借助帝奥斯的力量帮塔利德稳固王位。塔利德没有强有力的母族——她势单力薄,没有娘家,塔利德自是没有强劲的依靠。这位帝奥斯的老公主结过两次婚,钱帛丰足,还拥有一队私军,更重要的是,她是安希伦唯一活到现在的妹妹,虽是同父异母,但在帝奥斯拥有不错的声誉,若她的夫家有难,帝奥斯必会帮她。

她看着名单发呆很久。据她所知,在这片大陆上,国与国之间几乎没有过通婚。原因很简单,为防国家机密泄露。若你是别国子嗣,你心肯定向着别国,若发生战争,你肯定会帮着别国,背弃自己夫家。

希律亚这招可谓又高又大胆——娶一个不会生育的别国公主,不会生下别国血统的子嗣,又能帮助自己儿子巩固统治。若底下贵族作乱,帝奥斯必会出军维护塔利德利益,再退一步,若塔利德被逼得逃离阿拨斯,帝奥斯还有个能落脚的地方,至少能保性命无虞。

大胆的是,这个通婚的提议恐怕会在阿拨斯遭到抵制,帝奥斯也不一定会同意这件婚事。

那为什么希律亚还敢在名单上写下这个名字呢?

原因大概就在于她。若是她向帝奥斯提出联姻,安希伦为了她,定会顶住重重压力同意这桩婚事。

正是因为她,希律亚才有十足把握这桩婚事谈得成。

至于在阿拨斯遭到的抵制,在希律亚看来,只要对方同意嫁,一切都不成问题,真生米煮成熟饭了,反对也没有用。

“全都是政治联姻。”她叹了口气,拿着名单秘密找了大儿子。

天还没有亮,她站在大儿子的起居室里,扬着名单说道:“你不一定非要同意这份名单,我是你的母亲,也有决定权,若你有属意女子,我坚决同意你娶作皇后,若你想将你儿子的母亲扶为正妻,我也绝对站到你这一边。”

她是真心希望儿子幸福,希望儿子能与心爱的女人缔结良缘,幸福到永远。

孰料大儿子接过名单,仅看了一会儿,便跪在地上说愿意遵从名单娶后纳妃。

她微微闭上眼,结局早已料到,心中还有丝苦涩。

“你愿意像你父王一样,终生苦苦缚在政治婚姻里吗?”

“母亲,政治婚姻不一定不幸福。”

“你觉得你父王幸福吗?”

“他怎么不幸福呢?他的大皇后助他稳固了王权,王妃们助他的统治更加牢固,情人们是他的一把刀,能为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他还有您,为他生儿育女,还几次将他死神手里救出,他怎可能不幸福?他想要的都得到。”

“可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爱情。他的皇后、王妃和情人都是拿他当主人看待,连我大多时候也只能把他当老板看待,你愿意你的妻子这么看你吗?”

“母亲,你太天真了,直到现在都很天真。对我们这样从小生在皇家的人来说,没有爱情可以活,没有权力却万万不能活。没有权力,便不能保护家人、保护后代,世代的荣勋会毁于一旦。家族的荣誉,后代的利益,可是比爱情重要得多的东西。”

“你就为了这些要牺牲你的感情?”

“没有牺牲啊,母亲,感情和利益可以同时并存。我爱上的女子只要爱我,一定也愿意留在我身边,哪怕没有名份。”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你和你的父王?”她的声音在发抖。

“母亲,你不是这样想,我不怪你,你出身平民,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极限。”

她想骂,可不知怎的笑出了声,“好,你的想法很好。”

转身就要离开,塔利德却再次半跪在她面前,真挚地恳求道:“还请母亲为我求娶帝奥斯的阿碧娜公主。”

她笑着看他,语气却残忍,“我不会帮,你若有本事你自己去求娶。”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塔利德的声音还在身后出现,“还请母亲不要感情用事,以大事为重……”

她是真心不适合皇室的,她想。她不够懂事,不识大体,甚至还有点意气用事。她有点厌恶上流社会的婚恋法则,她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大步走在宽阔纵深的走廊上,深呼吸着迎面来的初夏的凉风,天快亮了吧。

半个月后,海心皇后正式公布了皇储正妻的人选,引起了轩然大波。贵族们做梦也没想到未来皇后会是一个落魄家族之后。塔图纳家族的一些幸存贵族们更是煽动其他家族联合反对,决不能让破落户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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