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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打开门,和纪云深一起走进房间,她踏进玄关,发现夏星没有跟着进来,便转头看向身后。
夏星张大嘴巴、面露惊诧,浑身犹如石化般站立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
纪云深也跟着夏至转过身,神色怪异地看着门口的夏星。
在纪云深转身那刻,夏星脸上的诧异逐渐转为了惊恐、愤怒、难过,几种情感在他的脸上频繁变化,精彩程度堪比变脸大师。
“进来啊,你站那儿干嘛?”夏至看着弟弟多变的表情,那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她不禁抿嘴笑了一下。
表情丰富这点还是跟以前一样。
夏星像没听见夏至的问话,他的视线从夏至的手僵硬地移到纪云深的手,在两人手上的戒指上来回扫了好几遍,声音像是卡顿的磁带,一顿一顿地吐着字:“姐、你、结、婚、了?”
夏至被夏星问得有些懵,倒是纪云深立马就懂了,纪云深笑出声,原本紧绷严肃的神情松懈了些许。
夏至转头看了纪云深一眼,像是想起什么,抬起手,“没有,这个是……”
夏至发现跟许久未见的弟弟公布恋情还挺尴尬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情侣对戒。”纪云深与夏至十指交叉,“我们还没结婚,不过以后我们会结婚,所以你可以提早叫我姐夫,免得以后叫不习惯。”
夏星脸上的惊吓并没有因为纪云深的解释有丝毫的好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张合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就在此时,浴室的门被打了开,纪朵朵擦着湿发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夏至和纪云深站在玄关,门口还有个表情夸张的男生,疑惑地问:“你们干嘛呢?这小男生谁啊?”
夏星脸色瞬间由青白转为深红,因为此时纪朵朵身上只围了个浴袍,浴袍底下还隐约可见汹涌澎湃的双峰。
“朵朵,回去换件衣服。”纪云深挪了半步,将纪朵朵挡了住,半转过头,对纪朵朵悠悠地说。
“欸?我衣服什么问题?”纪朵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浴袍,“还有,这小男生谁啊?”
“是我弟弟,夏星。”夏至看着面色涨红的夏星,朝着纪朵朵介绍道。
“行,那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再出来。”纪朵朵虽然没觉得自己穿得有毛病,但是看看夏星的猪肝脸色,还是答应了。
临走前,她仍不忘逗一下夏星:“进来啊,站门口干嘛?有你姐在,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
纪云深和夏至额角同时冒出三条黑线,因为纪朵朵的语气真的很像吃人的妖怪。
而夏星心里想的却是,姐姐不但跟男人未婚同居,还跟个女妖精似的可怕女人住一起。
几分钟后,纪朵朵换好衣服出来,看见餐桌旁夏至正在帮夏星的脸抹药,纪云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朝夏至的方向看过来。
“脸怎么了?不会是被他打的吧?”纪朵朵坐到夏星旁,撑臂端详夏星脸上的伤口,抬起下巴指了下纪云深。
夏至此刻心情有点复杂,她要说是纪云深打的,可纪云深又不是故意的,要说是弟弟自找的,又心疼他被打得有点惨,索性就闭着嘴不讲话。
纪云深看了一眼夏星,还在上药的夏星倒吸了一口气,脖子下意识后缩,被棉签碰到的地方像又被划了一刀,疼得他龇牙咧嘴。
“那看来是了,不过,他打你干嘛?”纪朵朵意兴盎然,贴近夏星,吓得夏星带着椅子连连后退。
纪朵朵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夏至说:“你弟弟也太好笑了,比我家那个可爱多了。”
夏星听到纪朵朵的话,在心里默默补了句:幸好我不是你弟弟。
“没事,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纪云深手抱住头,余光落在夏至的后颈上,轻悠悠地说。
听见纪云深的话,夏星盯着纪云深,似乎是想反驳,但最终只是移开目光,没有张嘴。
“你们俩别闹他了。”夏至解围道。
也不知这两人爱戏弄人的性格到底随了谁啊?自从见过佘曼丽后,夏至就在心中留下佘曼丽优雅娴静的印象,却根本不知道,其实佘曼丽年轻的时候,戏弄起人来一点儿不比这两人差,只不过后来当了母亲才慢慢收敛性子。
夏星的视线从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夏至身上,他吞了口口水,迟疑地问:“姐......姐姐,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其实夏星想问,这个男人平时会不会打她,但他看见纪云深坐在那儿,就不敢了。
夏至沾了沾药水,拿着棉签轻轻地涂他脸上被戒指刮出的划痕,她转头看了下纪云深,又转向夏星,“嗯,是我男朋友,坐你旁边的是他姐姐,也是我朋友。”
“哦~”夏星不知道心里是失望多点还是庆幸多点,毕竟姐姐只是交了男朋友,没有一声不吭就结婚,但以前她什么都会跟他说,现在交了男朋友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夏星眉毛成八字,垂着肩,无精打采地让夏至给他抹药,心里十分懊悔小时候赌气说出那些话。
“你住哪儿?”夏至扔掉棉签,帮他脸上的伤口贴了一个卡通创可贴。
“四季酒店。”夏星说。
夏至收起医药箱:“住几天?”
“明天晚上10点多的飞机回去。”
夏至问:“来比赛吗?”
这么多年,除了往父亲卡里打钱,夏至基本没怎么跟家人联系,一开始是因为生父亲的气,夏星也说不认她这个姐姐,所以没联系。
后来想通了,想联系他们,可输了号码,就是按不下去那个拨通键,她不管不顾地跑来珩市,扔下他们这么多年,心里对父亲的怨早就变成了愧疚,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她更怕回去后,他们不肯认她,那她就真的连最后一丝联系都不能保有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所以想来看看你。”夏星的小鹿眼蓄起了泪花,声音哽咽。
夏至呼吸一滞,她缓了缓神,“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等下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我们才刚见面……”夏星更加难过,眼里的波浪都快流出来了。
“不是,他怎么说哭就哭了。”一直没打扰姐弟俩叙旧的纪朵朵抽了几张餐巾,递给夏星。
夏星接过擦了擦眼睛里的眼泪,又擦了擦鼻涕。
夏至也帮着他擦眼泪,“虽然长大了,却还是个爱哭鬼。你不是本来不打算来见我吗?”
想起上次夏星也是这身打扮,被纪云深发现后,急匆匆逃跑的样子,夏至大致也猜到,如果今天纪云深没去抓夏星,夏星估计是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我……我是怕你还生我气,气我那时候说的话。”夏星眼眶红红的,好在眼泪止住了。
“我没生气。”夏至看着他长开的五官,“只是今天太晚了,我才让你早点回去。明晚来这里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
“那今晚我自己回去。”听见姐姐没生他气,夏星脸上露出喜色。
“我送你回去吧。”纪云深视线移到夏星身上,不急不缓地说。
“不、不用了,酒店很近,就在姐姐公司旁边,我打个车就行。”夏星感觉脊背一凉,结结巴巴道。
“没事,让他送你回去吧,车钥匙就放门口。”纪朵朵看夏星见到纪云深就像老鼠见到猫,越看越有趣,忍不住出声掺和。
夏至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温声说:“我跟他一起送你回去。”
“好吧。”夏星点点头,妥协了,至少这样能多跟姐姐呆一会儿。
送夏星回到酒店后,纪云深将车停入小区地下车库,纪云深忽然开口道:“你弟好像很怕我?”
夏至想起一路上夏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食指扯起纪云深嘴角,比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笑道:“你多笑笑他就不怕了。”
纪云深拉下她的手,放在手心,“你不怪我吗?”
“你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怎么能怪你。”夏至说。
“话是这么说,但我今天下手是重了些,第一次见小舅子就把他打出心里阴影了,以后可怎么办?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他走的时候,我买来送给他。”纪云深说。
夏至低睫,“他小时候还挺喜欢你送的玻璃球的,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那明天我们问问。”纪云深在夏至伤神的眸子上亲了亲,轻柔安慰:“而且,我看出来了,他最喜欢你这个姐姐。”
夏至被纪云深的话逗笑,也不再难过,虽然她和夏星都变了一些,但本性和血缘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一架盘旋的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缓缓降落到地面,平稳地滑向跑道,人来人往的机场安检口,人们拖着行李箱进进出出。
夏至确认了下登机时间,尽管不舍,还是开口道:“进去吧,到了说下。”
夏星接过纪云深递过的小型行李箱,犹豫好一会儿,“姐,你过年回吗?”
夏至看着夏星充满期望的眼神,有些不忍心,她视线微微下移,定在他鼻尖,“到时候再说吧。”
“这几年平时过节家里都只有爸一个人,我也就春节回去几天,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也很想你。”夏星说着说着不自觉又哽咽起来,“你今年过年的时候回来吧。”
夏至不敢向弟弟应下承诺,近4、5年,她都不记得买过多少次回家的车票,但好几次她连到车站的勇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有次她拖着行李到了车站最后又落败般逃了回来。
她笑了笑,故意取笑道:“你都拿那么多金牌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跟小孩子似的。”
夏星眼眸暗了下去,拉着行李箱的手蓦然攥紧,呆呆地立在原地。
一时间姐弟两人都没说话,纪云深见状,慢悠悠打岔道:“你姐姐又没说不回去。”
听见纪云深的话,夏星黯淡的眸子一亮,他刚要找夏至确定,就又听到纪云深说:“她也没说要回去,好了,时间快到了,你快点进去吧,不是离过年还有20多天吗,等快过年了再说。”
夏星听懂了纪云深的意思,乐天的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对夏至说:“姐,那我走了,你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我们真的很想你回来一起过年。”
“知道了。”夏至知道夏星好哄,笑道。
夏星拉着行李箱朝检查口走去,过了安检后,又回头留恋地朝夏至挥挥手,才朝机场大厅走去。
目送弟弟离开后,夏至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就在此时,她的手倏地一暖,一条灰白格子围巾套在她的脖子。
她低头,摸了下脖子上的围巾,抬眸望向纪云深。
纪云深单手将围巾一角拨到夏至身后,“怎么办?我好像忘记车停哪儿了。”
夏至在纪云深脸上巡视了一遍,知道他故意逗她,抿唇笑了笑:“那我带路,我记得。”
“挺厉害啊。”纪云深略微挑眉,拉着她往自动扶梯走去。
夏至感觉纪云深似乎有话要说,没一会儿,她便听见纪云深颇为认真地问:“那……如果你春节不回去,要不要考虑来我家过年?我知道之前纪朵朵也邀请过你,你没来,这次,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以家人的身份,来我家过年?”
夏至脚踏上下行的自动扶梯,看着下方的地面一点点推近,眼睛眨了眨。
他这怎么像是在让她二选一?
“不行的话,我们过二人世界也行,你不是还没尝过我手艺吗?刚好那天我可以大展拳脚。”纪云深摁了下夏至低垂的头,语气柔了柔:“总之,不要一个人。”
“那我好好想想。”夏至踏出自动扶梯,稍微走在纪云深前面。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春节一个人了,她当初不想去纪朵朵家就是不想体会别人家的热闹,尽管那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以家人的身份吗?
夏至余光偷偷觑向纪云深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心里默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