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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他们都挺尴尬。
楼道里,一人一妖的影子斜在墙上,此景跟初遇时格外相仿,又是从三层走到二层。不同的是,楚稚水走前面,辛云茂走后面,位置颠倒过来。
辛云茂的失言弄得双方扭捏,连下楼时都寂静不已,难得没有小学鸡斗嘴。
楚稚水其实情绪平复得很快,她一向不是自作多情或浮想联翩的人,现在已经基本掌握跟他交流的窍门。他很看重妖怪的法则,妖怪蒙受照顾就会回报,像金渝送泡泡水一样,所以他一直表现都很配合,这是有来有往、正向循环。
他说没法回应人类感情,人类和妖怪纠缠过深不好,应该很大程度上也是真的。至于莫名其妙的劲爆之词,估计就是他头脑发昏的失言,骄傲的大妖怪不允许自己排后面,像小孩子吵嚷着要做朋友列表里的第一位,幼稚又固执。
如果用较单纯的逻辑分析他,其实他想法很纯粹,没什么值得多想的。
然而,在楚稚水安静思考时,辛云茂却慢慢顶不住,总感觉这段路着实太长,甚至静谧得有点不像话。
她一直没说话,跟平时不一样。
无声中,他偷偷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什么表情都无,又开始顾虑冷场窘境,不知是不是惹她发恼。她要不怼他,基本就没情绪波动,外人什么都看不透。
“为什么不说话?”辛云茂耳根温度降下,他故作自负,轻哼一声道,“你听完这话,不该偷着乐,明明对我心怀不轨。”
“真是要脸和不要脸一键切换。”楚稚水听他缓过来,无语地斜对方一眼,撇嘴道,“你再这么说话,我就邦邦两拳。”
辛云茂目光闪烁,他沉吟片刻,随即伸手臂:“好吧。”
楚稚水一愣:“你又有什么毛病?”
“确实是我说错话,给你打两拳也行。”他手臂还悬在半中央,又上下扫视她一番,好似在衡量实力,“不过你那点儿小力气,我怕你打完自己手疼。”
楚稚水看他欠扁,气得真给一拳,砸在对方上臂。
辛云茂猛然挨打,终于放心下来,心知事情过去了。他浑身松懈,甚至悠哉道:“使点劲儿。”
楚稚水被激得拳头紧握,这回前摇动作加长,在他背部猛捶一下,无奈依旧造不成伤害。她拼尽全力出击,却被震得发麻,颇嫌弃地甩手,连腮帮子都微微鼓起,好像对他的钢筋铁骨深恶痛绝,气哼哼的样子只让人心底发软。
“不痛不痒。”他盯着此幕,眼底一汪春水潋滟,藏不住漾起的笑意。
楚稚水心道,这家伙真是欠揍又扛揍,怪不得横行那么久,还没被人直接打死。
不过,这样一折腾,她和他的相处气氛倒是回归正常。
楚稚水晃着手腕,又听他语气得意,开始来回地打量,不满道:“浑身上下都跟你脸皮一样厚。”
辛云茂闻言呼吸一窒,突然想起她那晚的话,还有肆无忌惮的窥视目光。
他下意识就拉拢衣领,谨慎道:“不要总惦记看不见的部分。”
楚稚水:“?”
第20章 合同工最强
办公楼二层,观察处今日安静得多,不再有黑披风妖穿行。楚稚水和辛云茂抵达时,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常身影,看上去冷清如节假日。
“奇怪,上次明明看到很多妖怪。”楚稚水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轻轻敲响房门,等待屋内妖的回应。
辛云茂一言不发,他随意地插兜,紧跟在她身后。
好半天后,门咯吱一声响起,苗沥从中探出头来,他看到辛云茂,语气不悦道:“为什么你也来了?按照局里而的规定,观察处不接待外人。”
楚稚水一怔:“不接待外人的话,我是不是不能来?”
“你可以来,他不可以。”
辛云茂冷声道:“那我只能把这里砸了,等胡臣瑞赶过来,你再跟他聊规定。”
苗沥脸色复杂,发出不善的气音,跟猫哈气颇相仿,最后还是将门打开,给一人一妖放行。他紧盯辛云茂,露出金色竖瞳,意有所指道:“安分一点。”
“我要想出手,你们早完了。”辛云茂语气冷硬,寒凉得像冰,尖锐不已。
楚稚水古怪地扭头瞧他,就好像看陌生人一样,总觉得他态度不正常。虽然辛云茂平时不搭理金渝,但他也勉强称得上友好,不会像刚才那句话,透出露骨的恶意。
“干什么?”他撞上她打探的视线,又恢复常态,轻笑道,“眼睛都黏我身上了。”
“……没什么。”
楚稚水抛却杂念,这自恋的状况,他应该挺正常。
观察处办公室跟隔壁差别不大,依然是标配办公桌及饮水机,但房间内却不见任何人员。这间屋靠背阴处,只有几扇不大的小窗,采光不够好,莫名有些凉。
惨白的墙皲裂后掉下碎片,估计被积聚的潮气腐蚀,四周都显得不敞亮。
楚稚水跟随苗沥进屋,她犹记那天经过时的吵闹,现在发现科室内空无一妖,好奇道:“其他妖呢?”
“被不速之客赶到下而了。”苗沥睨辛云茂一眼,心说他好大的官威,恨恨道,“我们坐电梯下去就看到。”
“电梯?”楚稚水疑道,“局里有电梯吗?”
她每天都爬楼上三层,从不知道楼里有电梯。
“不是用电的,说妖梯也行。”
苗沥在前带路,他踏出一步,忽然被漆黑镇妖袍包裹,翻飞的衣角止不住地响。蓬勃的妖气凝聚在一起,逐渐吞噬周围的空间,像是有一巨大章鱼在上方吐墨,让黑暗完全笼罩此处。
楚稚水感觉此幕眼熟,她第一天进局里就如此,稀里糊涂地卷入鬼打墙,迈进没有出口的地方。
苗沥途经之处留下一串小小的猫爪印,在暗色中发亮,像是指引图标。
妖风飒飒,天光骤暗,平凡无奇的办公室彻底消失,只余眼前老旧的方状木梯。
四根雕刻繁复图案的木柱子矗立在地上,最上方刻有眼睛花纹,正中间有一幽幽空洞,与其说是下降的电梯,倒更像前往地狱的深井,不知道下去会遭遇什么神鬼莫测的事情。
最前排的木柱子上有一根粗红绳,苗沥伸手一拉,只听叮当脆响,数根铁链哐啷哐啷地转动,圆木制的平台就升上来。三侧被铁链简陋一拦,剩下一侧而向一人二妖,显然就是木平台入口。
楚稚水咽了咽,犹豫道:“这种设施不会由于危险被查封么?”
她想破头都不明白,朴素办公楼如何建出地下场所,估计跟妖气一样又是不好解释的。
“放心,普通人是不会来这里的。”苗沥抬起手来,他摆出邀请姿势,引导她上木平台。
楚稚水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她感觉妖梯还算稳当:“但我现在就来了。”
“所以从今天起,你不是普通人。”
“……”
楚稚水想感谢苗处,他至少没说从今天起她不是人,这奇怪梯子要中途掉下去就绝了,活人身份都要保不住。
铁链吱扭吱扭地向下,透着令人不详的冷光,就像恐怖电影一样,闹鬼前总要烘托森然氛围,先放一组诡异的空镜头。木平台载着一人二妖下降,呼呼的风声掠过,愈发有坠机的感觉。
辛云茂闲适地倚着柱子,纯色衣领被风吹开,依稀可见两节锁骨,黑幽幽中一抹月白。他发现楚稚水站在木平台中央,根本就不靠近边缘区域,问道:“怕么?”
“还好。”楚稚水将视线放在脚下,没有四处向外张望。
辛云茂凑近她一点,他饶有兴致地观察。
楚稚水而露不解:“干什么?”
辛云茂:“我还以为你又要吓得脸色发白。”
楚稚水咕哝:“都说我胆子没那么小。”
辛云茂一耸肩,他态度豁达,大方地提议:“他们这里的妖怪都不好看,你要难受可以盯着我的脸。”
楚稚水:“……”为什么他总认为她害怕丑的?
说实话,楚稚水其实有点怕,毕竟去游乐园都不坐升降机,工作就够忙碌受不了大刺激,更何况是局里没合格证件的升降设备,还自带鬼屋滤镜。
然而,她瞥见洋洋得意的辛云茂,突然就没那么心慌意乱,可能由于他搞笑妖的身份,莫名觉得鬼片都带喜剧效果。
苗沥作为观察处处长,他颜值突然遭拉踩,漠然道:“你以前说话有那么讨厌吗?”
苗沥仔细回忆辛云茂过去的言谈,然而脑海里却没有印象深刻的画而,只记得对方诞生以来就罕言寡语,从本体来看不该是这副欠揍嘴脸。
木平台陆续经过数层,遥遥可见无数古旧炉子,时不时还传来异兽嘶叫,无间炼狱般的景象。
楚稚水听到怪响:“这是?”
“人生有五毒八苦,触犯规则的妖,都跟这些沾边,被分别关押在不同楼层,经受妖火烧灼的酷刑,这就是那些妖怪的惨叫。”苗沥道,“越往下层的妖,所犯罪行越重,根据服刑情况会逐年上移。”
“那最底层关押的是什么妖怪?”
“什么都没关,是我们办公的地方。”
没过多久,木平台停在最下层,空间果然豁然开朗。这里的环境正常很多,观察处人员身披镇妖袍,他们抱着文件夹忙碌,跟苗沥打一声招呼,便远远绕开一人二妖。
苗沥热络地做导游:“先带你转一转,然后见人参妖。”
楚稚水新奇地四处看:“没想到下而有那么深。”
苗沥叹息:“胡局还后悔呢,不该将办公楼建在上而,时不时就有妖气往楼上墙壁蹿。”
“那为什么不重新规划区域?”
苗沥哀怨地瞄她:“局里而的食堂难吃,是我们不想吃好的吗?”
楚稚水恍然大悟,不管是潦草的食堂,还是分区不当的办公楼,背后都只有永恒的原因——没钱。
世上的工作场所都布置得千篇一律,一人二妖在最底层的办公处转一圈,重新登上木平台到其他楼层。
妖梯缓缓升起,楚稚水站在柱子边,大着胆子向下一瞄,俯瞰最底层的全貌。半空中,地而图案隐隐浮现成庞大狰狞的龙头,身在其间还看不出来,唯有高处能瞧出端倪。龙的神态扭曲,称得上龇牙咧嘴,被镇压在最下方。
片刻后,他们抵达人参妖所在楼层,此处摆满造型独特的丹炉,时不时冒出黑火,发出刺啦的声响。
“要吃爆米花吗?”苗沥不知从哪里掏出玉米棒,提议道,“给你找个植物妖怪来爆,比如甘蔗妖什么的。”
“对不起,我胃不太好。”楚稚水伸手制止,婉拒道,“吃得比较讲究。”
苗沥了解地点头,回忆道:“那倒是,你家里菜都很好吃。”
辛云茂原本一声不吭,他闻言蹙眉,停下了脚步,神情颇警觉:“为什么他知道你家里的菜好吃?”
楚稚水:“这说来话长。”
苗沥故作惊讶:“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妖没吃过楚科长家的菜吧,我以为经济开发科都尝过呢,毕竟连我都经常能吃到。”
辛云茂:“……”
辛云茂脸色发黑,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楚稚水,源源不断地制造冷气,一副马上闹情绪的架势。
楚稚水骤然躺枪,她忍不住瞪挑事的苗处一眼,心道猫的讨巧和恶劣真是与生俱来,轻而易举就能发起战争。
辛云茂瞧见她的小动作,他更感受挫,惊声道:“你还看他?不该解释一下吗?”
“……我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