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

睡到天蒙蒙发亮，乔谦说口渴想喝水。

菲儿赶紧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阿谦，喝水。”

乔谦却迟迟没有接，手指在空气中摇了摇，说：“菲儿帮我开个灯吧Ｃ黑，我看不到杯子。”

明明已经是蒙蒙亮了，怎么会连被子都看不清楚，菲儿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赶紧开了灯，再看他眼前毫无焦距，心下从没有这么害怕过，手指在他眼前挥动了一下：“阿谦。我开灯了，你看得见吗？”

乔谦浑身一震，突然苦笑：“看不见，好像还是漆黑一片，菲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失明了？”

菲儿手指颤抖：“好像是，医生有说过，可能会出现这种症状，你不要惊慌，过一会就好了。这是并发症，真的不是永远失明，你休息一下，我去叫值班医生。”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臂：“不要走！没用的，你把水杯递给我，我想喝水。”

菲儿端着杯子，一点一点的喂他喝水，心下难受极了。这高傲的一个男人如今成了这副落魄的模样，连喝水都要靠别人帮忙，想来很是凄凉。

她压抑着自己的哭泣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喝了半杯子水，拉着她的手，不许她离开寸步：“不许离开我，我看不见，你就是我的眼睛，拉着你的手，我就不怕了。”

“那你拉着。”菲儿不再反抗，她可怜他、疼惜他，在病魔面前，人是这样的渺小。

乔谦像电视里演的盲人那样，无助的拉着她的手躺了下来。

菲儿拉了拉他的被子：“阿谦，去手术吧！”

他只是沉默又沉默。等了许久，天都快大亮了，乔谦感觉到眼前蒙蒙糊糊有些光亮，她的脸上全是泪水，他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你哭了？“

菲儿之若未闻只是抓着他的手，不松口。重复着那句话：“阿谦，去治疗吧！我陪你去德国好不好，你这样子我看着不忍。”

眼前的小脸渐渐清晰了，乔谦偏着头看她，微微的笑了：“我死了你会难过吗？我去手术你会开心吗？”

她一个劲的点头：“会，阿谦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你不要自暴自弃，你死了我当然会难受，听我的去手术吧！我陪着你一定会成功的。”

“你原谅我了？”他声音一字一顿，像是突来狂喜，来不及消化。

“恩，我原谅你。如果你答应手术，我就原谅你，你要是不答应手术，我这辈子就不原谅你了。”她赌气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想要阿谦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明天，才有希望。

乔谦觉得心里抽着疼，他所有生命的支撑都是为了她还有老妈。老妈有企业就好了，老妈要企业重于爱他，菲儿却是什么都不想要的，菲儿现在想要他活下来，得到了她的原来。乔谦告诉自己，不能死。他努力了这么久，重于得到了她的原谅。

他闭了闭眼睛：“好，我答应手术。只要你高兴，我就答应。”

“太好了，阿谦你会好起来的。”菲儿破涕为笑。

他最在乎的不是好不好起来，而是她开心就好：“这件事，你去安排吧！”

这自然是越早越好，菲儿说我马上去和主治医生联系。她跑到外面给主治医生打电话，那头也是松了一口气。高医生说：“自然是越早越好，德国那边你已经联系好了吗？”

“对，随时可以过去。”

“我去和德国那边联系，你们今天过去可以吗？”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就可以。今天晚上才有去德国的班级，我们可以坐那班去。”菲儿点点头，随时她都可以。为了乔谦的病，她甚至研究好了飞往德国的几个航班，因为她一直相信自己能打动乔谦的。

“那好，如果需要我效劳的话，我可以陪你们一起过去。”主治医生问她，他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坚韧，被她的善良所打动了。所以他愿意请假特意陪他们过去，他是专业医生，德国那边虽然是最专业的医院，但人生地不熟，难免有被忽悠的地方。

“这自然好了，谢谢你高医生。我马上叫人定三张飞机票，您准备一下，就听您的，我们晚上就走。”菲儿感激涕零，她原本就想请高医生跟他们一起去的，因为高医生是国内最好的脑癌专家，但碍于他是最好的专家，菲儿也好意思叫他一起去，毕竟人家日理万机。

联系好了医生，菲儿马上去告诉乔妈妈：“伯母，阿谦答应了，我们今晚就走。”

“怎么快！”乔妈妈愣了愣，但很快想通了：“也好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越早治疗希望越大，我就不跟着去了，我年纪大了跟着去只能成为你们的负担，我留在这里帮你们照顾孩子。”

“恩，谢谢伯母。我们这次过去快的话半个月回来，慢的话就不好说了。我现在也没办法分心去照顾小俊，拜托给伯母了。”菲儿点点头，小俊跟着乔妈妈她还是放心的。

乔妈妈又问：“那边人生地不熟，要不要请个翻译过去？”

“不用，我英语还算不错。另外高医生说要陪我们过去，他是脑科专家，有他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那就好，我马上通知阿谦的爷爷奶奶，离开前全家人先一起吃个饭吧！菲儿，可以通知小叔叔吗？”她说的小叔叔就是乔陌白。总是一家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菲儿说：“当然，不用顾忌我，你们是一家人，不要因为我疏远了。”

“这就好。”

一家人商量后决定一起吃晚饭，时间定的比较早，四点多就开放了。晚了怕来不及赶飞机。对乔陌白只说是乔谦和菲儿要出国旅游，乔陌白没往深处想，只觉得又能看见她了，却是更深的煎熬。一顿饭下来，乔陌白更煎熬了，席间菲儿对乔谦简直百依百顺，照顾的细致周到。

“阿谦，吃鱼。”她一根一根的剔除了鱼刺送到乔谦碗里。

乔谦吃的很少，像是重感冒一样，精神状态很差，大家夹菜给他，筷子都没动一下，只有菲儿瞪他了，他才吃一小口，又不动了。

乔陌白只当他是重感冒或者疲倦，整个宴席他也吃的很少，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以前那个风采万千，桀骜不驯的男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显得有点颓废。菲儿看着心酸，又不敢夹菜给他，毕竟现在立场不一样了，她现在的身份是照顾阿谦的女人，她就不能多看陌白一眼，只好低着头照顾阿谦：“喝点牛奶好不好？”

今天难得人多，热闹。他吃的算是稍微多一点了，微微点点头：“好。”

菲儿马上叫服务员温了牛奶来，倒了小半杯子给他，不吃东西怎么挺得过去。她喂他，乔谦也不客气，就这她的手喝了一口，动作很慢。远看像是很斯文的动作，近看才知，是没有力气大口大口的喝下去了。

中途，菲儿的手不小心碰翻了那半杯牛奶，全泼到了她自己的黑色的裙子上，她站起来疾步去洗手间清理。心下恶心的厉害，见到卫生间里没有熟悉人菲儿伏在洗手台上干呕了起来，呕的眼泪朦胧。

洗了手，随意的处理了一下，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模样挺瘦的，照顾乔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照顾宝宝更加不容易。

她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了，就像当初怀上小俊那样，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怀孕了。最近有时候会有恶心干呕的症状，大姨妈现在都还没来。她可能真的怀上了陌白的孩子，但她不能说，除了沙沙不能告诉任何人，阿谦知道了会病情加重的，要是陌白知道了，恐怕自己就去不了德国了。

生活如此对她步步紧逼，菲儿告诉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从厕所出来，是一条熏了檀香的过道，灯光浮弱。一个人影靠在转弯处，那身影在灯光下摇曳生姿。

是乔陌白！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拿出她引以为豪的假面具，微笑着走向他，手指却僵硬到不行：“陌白，近来可好？”

她像是对待普通朋友一样的向他点头，客气、端庄。而在这样的端庄大方之下，乔陌白却感觉到了她的眼底有一丝慌乱：“菲儿你怎么了？好像脸色有点白。“

“哦，我没事。只是厕所里空气不流通罢了。”她狡辩道。

乔陌白靠在墙边，发丝有些凌乱，眼神深不可测，带着一点试探：“没事就好，我看你进去很久了，出来看看你。”

她进退皆宜：“谢谢，我很好。”

吃过了饭，大家说要送他们去机场，鉴于高医生在机场等他们怕穿帮，菲儿拒绝了乔陌白的好意，扶着乔谦上了车。

望着车子开走的背影，乔陌白孤独的背影，好像更孤独了……

下了车，乔谦突然放开了菲儿的手：“你留下，我和高医生一起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