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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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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赶出了魔宫,那夜她忍着双臂残废的伤痛,徘徊在魔宫外,因为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失踪三年不见的父亲极有可能会挑在今夜伺机报仇。

那夜的魔宫不知因何缘故竟然调动了大批的杀手,守护在魔宫的机密重地——灵境阁!她一直处于不安之中,担心父亲出事,就那样一直忍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徘徊在魔宫的宫墙外,希冀从那里得到父亲的消息。

然而一直到黎明,里面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她因为亲手弑杀了魔宫最敬重的杀手统领,所有人都以她为敌,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好为统领报仇。但是又摄于主人的命令,虽然恨却又不敢太过于造次。这些隐忍,晦暗不明的杀机,宿昔自然是知道的,然而父亲的安危,她又不能不顾。

晨明时,终究是按耐不住买通了一个魔宫的小杂役,可那杂役本身在魔宫里身份低微,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也都是听他人所传。不过宿昔仍是探得那夜并未有人擅闯魔宫,至于灵境阁为什么会有重兵把守,因为简约将消息封锁的很严,并没有几个人知晓……不过,宿昔知道父亲并未出现在魔宫,倒也安心了不少!只是父亲可知她现在的境况。她已经不再是仙人殿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更不再是魔宫中赫赫有名的鬼影杀手,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无心无欲,缺了双手的可悲之人……

天下之大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她的双手自断后,就没有找大夫治过,她知道简约的恨,杀了他一直想爱又不敢去爱的女人,断她一双手,已是莫大的宽恕,她知道自己的手是再无可能治好了。这样也好,余音……是她心中最深的痛,她杀了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她的双手去跟她做伴,也算是补偿了她的负疚心理。

但她显然是低估了余音在魔宫中的影响力。简约虽下令饶她性命,可仍有一些杀手常常暗杀于她。她虽残废,但功力依旧存在,虽有时会被重伤,性命倒也无忧。

一个人行走江湖,却有说不出的洒脱,后来月霄宫赫赫有名的天霄八月便是在那段时间里结识的。

创立月霄城,建立月霄宫后,她便再没有走出过这里。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她已经走过了千山万水,感知了太多世间冷暖和无可奈何,渐渐地她累了,哪都不想去了!只想守着一个地方等着一个人的到来。她相信父亲会出现的,他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在这个世间他们毕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再见到父亲,已是多年以后了,少了激动,多了几分的淡然。父亲仍是那么年轻俊朗,岁月并未在他的身上刻下任何印记,可她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无以复加了。

父亲好像早就知晓她双手早已被废般,对她施法术悬空喝茶也表现得无动于衷。

她的心微凉……

父亲那天来的很匆忙,去的也很匆忙,但不管是来时还是去时,均留给她一个震惊的消息。

父亲竟对她说,余音还活着,就在这世间,他已寻到。

父亲对她说,此番他就是要去魔宫找简约,做个了断,如若半月后仍没有消息,就让她把曲柔笛送到紫竹林……

父亲告诉她,十几年前他收养了一个弃婴,取名为泪墨,若他出事,那么这世间便只能有她一人能救……

她阻挡不住父亲的步伐,亦或是她根本就不想阻拦,她知道父亲的不快乐和仇恨,如果报仇真的能让他快乐的话,那么便去吧。

就怕啊!如若有天真的报完了仇,一时的痛快过后,忽然发现在这世间他已错失了太多的东西,留给他的只是无边无尽的疲惫,他的心里可会浮起一丝丝的伤感……父亲说“她”没死,是真的吧!但是怎么可能呢?当年她明明喝下了孔雀胆当场丧命,又怎么可能复活呢?但是父亲没有理由骗她啊……

父亲半月未有消息传来,她便命涣然素缎拿着曲柔笛前去紫竹林。她对那位名唤泪墨的女子心里还是有诸多的怀疑吧。父亲说只有她能救他脱困,这使她沉寂了很多年的心,又跳跃了起来。

她试探了泪墨,命人在樱城布置了命案,又命涣然广布谜团,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她究竟怎样脱身……

父亲果真是没有看错人,能在杀了破军之后顺利脱身的人,又怎会是位弱者。

涣然素缎被赶回,她有预感。她曾问过两人泪墨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人的表情充满了敬仰,这是她在月霄城常常看到的神情,本以为早已麻木。但看到两人对她以外的女子也流露出这样的敬仰,她不禁愈加好奇起来。那样一个女子必定是出类拔萃的人中之凤吧!

又是一个深夜!素缎服侍她就寝后,便也静静的退了出去。她的眼睛睁开,缓缓下床,默念法语。床边悬挂的流苏似是被人遥控般径直向四方飘散,在流苏向上飞扬的瞬间,宿昔刚刚还平躺着的床板竟豁然一分为二,中间赫然出现一条深邃的密道来!她徐缓而下……

这条密道在世间,迄今为止知道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她,另一位便是他——夏宗门主夏野!

任谁都没有想到她和夏野会有如此的交情。月霄宫和夏宗虽同处月霄城,但两方在外人眼中从未有什么交集,平时不来往却也并不交恶。

她和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一身的血腥味,但夏野却是一个心怀慈悲,善良的人。但命运却在两人的中间架了一座桥梁……

八年前,她在一些魔宫杀手暗杀中,不幸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中,她遇到了他。于是心怀慈悲的他顺理成章的救了她。那伤她足足的养了半年有余,加上晚上时常被噩梦环绕,心情自然郁结难安……那段时间他不厌其烦的包容她的一切坏脾气,她向他发火时,他总是一声不吭的坐在她的对面,待她心情平复下来时,一杯刚沏好的热茶便也默默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曾经宿昔很不明白!他是一个凡事追求完美的人,身边时常有美女环绕,夏宗的人个个也都是容貌上等之人,他虽待人温和,却也淡疏有礼,并不过分亲近。可对她却是与他人截然不同。可能那段时间里她是一个病人,又或者他见她双手不便而心生不忍……这个想法刺痛了她,时间长了,她也就再也没有想过问他,也许是真的不在意,也许只是害怕背后的答案……

夏野对她一直亦师亦友。很多时候他更是她的“军师”,比如当初救治瘟疫,掌管月霄城的棘手问题……都是他在暗中相助,或是出谋划策。

她床下的密道直通夏野的房间。两人曾定过,无论谁要见面的话,都会摇动床沿流苏,通知另外一人。

不同于她的清冷房间,夏野的寝房金碧辉煌宛若仙宫。从来他都是一个很会享受的男人!

她从密室走出,看到夏野正在削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你在做什么?”

夏野听到她声音,没有抬头,一脸的笑意,将那东西放在掌心,催动法力捻成粉末。宿昔顿时便觉得一股异香迎面扑来,看向夏野,他已经将粉末装进了一个秀美的锦袋中。

“知你睡不安稳,这几日恰巧寻得罕见的‘安神木’便想着要送你,我本想等一会过去给你,正好你来了,也省得我再多跑一趟了。”夏野走到宿昔面前,弯腰将锦袋系在了她的腰饰上。

宿昔心下一阵感动,夏野虽说得简单,但她明白‘安神木’的得来必定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他对她总归是如此用心啊!

夏野扶她坐下,问道,“今夜怎么忽然过来?”

“依时间来算的话,她就要来了!”

“她?你指的是你妹妹?”夏野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妹妹?”宿昔冷笑一声,“我跟你说过,她并不是我的妹妹,她只是我父亲收养的孤儿罢了!”

夏野低头沉默了一下,淡声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父亲虽然去魔宫前告诉我,千万不能告诉她的身世,但是我觉得她有必要知道的。虽然她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是找简约救父亲是何等的危险,弄不好性命堪忧,她有必要知道。”

“知道又如何呢?有些真相是很残忍的!你不是听焕然说过,她一生最敬重、看重的人便是你父亲,若是有一天当有人告诉她,一直以来她所听见看见的都是假的,你觉得她能受得了吗?”夏野看着窗外,想起清风镇上的惊鸿一瞥,在那种诚还能平淡如初的人,心境绝对比常人还要坚强吧!也许……

“也许她并不如你我所想的那般脆弱?”

宿昔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你见过她?”

夏野妖邪的丹凤眼看向宿昔,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但他知道她在等着他的答案。“两天前,我路过清风镇时,正好赶上他们与僵尸对峙。”

宿昔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缓缓开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夏野轻笑道。

宿昔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如果按脚程来算的话,她最迟明天便会抵达月霄城,对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时自会知晓!”夏野顿了一下,好奇道,“你为什么会对她的事情如此好奇?”

宿昔眼神微凝。是啊,她怎么会对泪墨如此好奇?

也许,是因为妒恨,在她受尽苦难的几年里,她一定替自己享尽了父亲的所有疼爱……

也许,是因为焕然眼中的那份痴迷、伤痛,素缎眼中的那份敬仰……

也许,是因为她爱穿紫衣,让她的脑海中不时的都浮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来。有那么一个人,她也很喜欢穿紫衣,紫色常年包裹着她,像一道化不开的忧郁,她曾经教导过自己:昔儿,当笑容已经成为你脸上不可缺少的一种表情时,你就会发现笑的越深,心里的伤便会有多痛……

父亲说“她”还活着,只是活着的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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