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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山,岭南第一山,中国道教十大名山之一,被称之为第七洞天、三十四福地。山上风光绮丽,到处飞瀑古洞,奇峰怪石,终年云雾缭绕,乃仙人出没之地。司马迁把罗浮山称作“粤岳”,与五岳齐名,可见其名气之大。
岭南的盛夏,艳阳高照,说不尽的酷热。田间稻子已然熟透,连成一片,放眼望去,不见阡陌之分,便似是金灿灿的海洋,在风中起伏,散发出阵阵热浪,令人几近窒息。而罗浮山,却是天然的避暑胜地,,悠然行于林萌道中,满眼翠绿,凉风扑面,别有一番景象。
日近正午,于紫竹林西侧,两个年约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个坐于石条板凳上,一个负手而立,皆是满脸凝重之色。风吹过,树竹沙沙作响,地上影姿婆娑,负手而立者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五年了,依然没有天佐的消息,听人说马夫人当日亦已遭敌人毒手,追随教主而去,恐怕天佐……”话至此,眼睛渐变湿润,竟然说不下去。
坐着那人说道:“听教中兄弟说,后来并没有发现天佐的尸体,或者是他吉人天相,逃了出去。又或者是那些人见他年幼,起了恻隐之心,把他放了或是收养起来。”
负手而立者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满是悲愤之色,说道:“恻隐之心?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统统不过是伪君子,其毒比狼更甚。为了一本镔铁神功,竟然不顾江湖道义,联合中原各大门派,串通我教叛徒,杀我教主,毁我应天教,此仇不报,还有何颜面存于天地?”
这两人均是应天教堂主,当年见马盖龙遭人暗算,中原群雄声势浩大,两人便带着马天佑火速逃离绵山,一路往南奔逃,最后到达岭南(其时南汉已被北宋所灭),隐居在罗浮山上。而马盖龙的小儿子马天佐,则是由马夫人带走。之后两人曾想去联络以前教中兄弟,打探马夫人和马天佐消息,却怕被人出卖暴露行踪,只好作罢。专心抚养马天佑,待其长大成人为父报仇。
直至两个月前,两人于广州城中突然遇见十数名旧日教中兄弟,经过一番思量,才决定上前相认。听那些人说,他们敬重教主为人,应天教瓦解之后,便相约于一起,天南地北的寻找马天佑及马天佐,却料不到于广州遇上了两位堂主。当他们满脸兴奋的询问马天佑的下落时,两位堂主怕其中有诈,便隐瞒了事实,只说当日离开绵山,便将马天佑送至一位武林高手那里习武,十年之后自会出山报仇,而他们来到广州,亦是为了寻找马夫人与马天佐。
那些人听说马天佑尚在人间,脸上皆露出笑容,随即又是神色黯然,一个个摇头叹息,并告之两位堂主,马夫人当日已遭毒手,马天佐则是下落不明。两人听闻悲愤不已,随即与众人告别,之后离开广州一直往北而行,直至夜间,才偷偷择小路折回罗浮山。
此时坐在石条板凳上的便是神风堂堂主平战,见幽谷堂堂主韩星一脸悲怆,便站了起来,说道:“马夫人之事,暂时不要告诉佑儿,免得他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你我苟且偷生,全不过是为了将佑儿抚养成人,对得起教主的恩情。但我自问武功平常,只恐怕扶持不力,最后反而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韩星悚然一惊,悲怆之色尽收,回过头来说道:“这一点我也曾想过,以我们的武功,不及教主万分之一,堂主之位,实在是有愧于心。佑儿武学禀赋极佳,且勤奋好学,乃可造之材,奈何无名师指点,若只由你我调教,即使过得十年八载,亦难成一代高手。但此时去为他寻访名师,却是风险甚大。江湖中人为了镔铁神功,嘴脸尽露,叫我如何放心将佑儿交与他人?”
平战长叹一声,说道:“你我所虑相同,当真是左右为难之极。若是镔铁神功在我们手上,倒是省却了很多麻烦,直接让佑儿练上个十年八年,必亦成一流高手。只可惜镔铁神功不知流落谁人之手,偏偏你我又武功寻常,只识得几手普通剑法,幸好当年教主亲手将鹰爪功传授与佑儿,否则我们在罗浮山躲藏多年,只不过是徒费光阴罢了。”
两人长嘘短叹一阵,韩星突又恨恨的说道:“自绵山一役,黄河帮便于江湖上迅速崛起,代替了应天教的地位,如今更是自称为天下第一帮,气焰甚嚣。仔细一想,当日之事,必与其有重大关连,或许其中阴谋,便是由他们一手谋划。”
平战点了点头,说道:“当日叛变的两位堂主,肖疾已被谷护法所杀,剩下的裴鸣后来加入了黄河帮,看来黄河帮绝对是最大的嫌疑。只要捉到裴鸣,迫他招出当年攻打应天教的主谋,真相便会大白。但今时的黄河帮已非昔日可比,武林十大高手中,他们便占了四人,以我们武功想要去黄河帮捉人,谈何容易?”
这边两位堂主在长嘘短叹,而于紫竹林中,马天佑却是挥汗如雨。在这五年之中,他每天都在这林子里练功,虽然罗浮山风景优美,加上又是少年天性好玩,但却不曾离开过紫竹林半步。一则是练功报仇要紧,怕浪费光阴,二是两位叔叔再三叮嘱不许私自离开。为此,紫竹林里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练功的身影。长年的苦练,练就一身铜筋铁骨,虽然才年方十四岁,却也长得虎背熊腰,仪表堂堂。
刚到罗浮山的前两年,两位叔叔每天都在旁陪着,手把手一招一式的将武功传授给他。马天佑自幼跟随父亲练武,可谓是虎父无犬子,对教过的武功过目不忘。两年之后,两位堂主已经没有武功可教,见他也不曾偷懒,便任由其自己去练。每天陪伴马天佑练功的,唯独是他养的一条爱犬——浮云。
将剑法与鹰爪功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演练,不觉日已中天,马天佑以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对“浮云”一招手,准备回去吃饭。岂料“浮云”却是不理不睬,将头紧贴于地上,半晌不动,仿似没有看见他的招手。
马天佑见它将头枕于地上,屁股拱起,样子甚是滑稽,便走了过去,准备轻轻揣它一脚。尚未走近,却见“浮云”蓦然站起,似箭般向山下冲去。那动作快逾闪电,又似是甚为惶急,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显得极为诡异。
马天佑一愣,随即忖道:“自从有了‘浮云’之后,紫竹林一带的动物已然绝迹,看它这种架势,莫非有极其凶猛的禽兽出现?”
正思想间,耳际传来一声狗叫,马天佑登时放宽了心,知道这不是“浮云”的声音,和它相处五年,它的声音最熟悉不过了。“或许是条美丽的母狗吧,难怪它不理我。”他如此忖道。至于为什么看见母狗便要跑得这么快,他却是解释不清,只觉得应该是这样罢了。
方待转身回去,突然耳际又传来一声惨嗥,声音极其凄厉,一闪即没,与其说是一声惨嗥,不如说是半声,又或者根本是一种幻觉。马天佑耳内空空,除了风吹树竹,枝叶沙沙,四周便是寂寂无声,而那声惨嗥,却是一直在他心中回荡。心中一凛,已知那声惨嗥乃“浮云”发出,提起了剑,向山下急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