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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哗啦。
“哈,爷爷,中了中了!咯咯······”一连串清脆、欢快的笑声响起。一个光着脊背,穿着灰色麻布短裤的少年手持钢叉,轻快地在白色的沙滩上跳跃、奔跑、大笑。他身后的老人则拎着鱼篓缓缓跟在后面。
“西亚,小心!别惊动了她。”他这样叮嘱着那个叫做西亚的少年。
“嗯,我知道。这一次,她一定跑不了了!”少年跑到岩礁的一旁,顺着粗大的绳索使劲儿地拉扯浅海的宽大渔网,“爷爷,快来哦。她可真重!哇哦,好大的个儿。哈,等我拨了她的皮做一面露迪送给您。我要用她的鱼鳞做一串手链,咯咯。”他费力地拉住绳子,大大的嘴巴一咧,又笑开了。
老人帮忙一起扯住绳索,用力往岸滩拉拖着,嗓子里吼出极悠远嘹亮的号子:“喝里嘿哟,呼儿拉玛······”
渔网被一点一点地拖上了岸,我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湿漉漉的长发粘在身上,浓重的海腥味道扑面而来。迅猛的阳光撒下来,皮肤上的海水旋即被蒸发掉,紧绷绷、火辣辣得令我一时间无法适应。我用手遮挡住耀眼的阳光,呆呆地望住面前这一老一少,面目奇特的两个人。
“爷爷,我去。”那少年紧紧地盯住我,下一刻,他举起尖锐的钢叉便要冲过来。
“啊。”我惊叫,因为恐惧而拼命地在结实的网中挣扎。
“西亚,”那老人拦在少年的面前大吼一声:“先别伤害她。”
“呃?怎么了,爷爷?她是阿达拉啊!”那少年指住我,疑惑地看着老人说道。
老人摇摇头,微微走进我,围住我端详了许久,说:“不,她不是。”
“爷爷,阿达拉不是就住在彩虹深处的吗?刚刚我有看到她从彩虹的一端坠落到海中。您看,她的两条腿还没来得及幻化为鱼尾呢。”那男孩子指住我沾满细腻白沙的双腿说道。
“莫名其妙。”我翻了翻眼睛,满脸的不悦。“喂,放我出去。我是人,不是鱼!”我长得真有那么失败吗?总是被人看成一些稀奇古怪的物种,郁闷。
“咦?你会说话耶!”那少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满脸的惊异稀奇。他跳过来,蹲在我面前,伸出一只手怯怯地碰触我背后湿漉漉的彩色双翼、我散落肩头的蓝色发丝及我双腿上缠绕的黑色长丝带,愕然地盯住我,“你真的很奇怪哦。爷爷,您怎么看呢?”他再转身询问身后老人道:“要不要把她交给库里拉酋长?”
酋长?我怔住,一双眼睛飞速地扫向周围,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静怡、秀美的岛屿。这座岛屿四面环海,岛上星星点点的棕榈小木屋,绿意萦绕、清雅温馨。那海,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渐次的层次感:纯色、浅蓝、淡蓝、蓝、湛蓝、深蓝,蓝得澄净、蓝得通透。
“这里是不是休伦岛?”我问老人。
“呵呵,休伦岛是最接近彩虹的地方。”他笑,慈祥和蔼。
“你知道休伦岛吗?”男孩子又稀奇起来。
“嗯。”我点点头,说:“我不是什么阿达拉,我是来休伦岛度假的,你们把我放出来好不好?”
“可是,可是——你怎么会······”
“从彩虹上掉下来对吗?”我接过他的话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呃,能不能先放我出去?这样说话好奇怪。”我扯了扯那些坚韧的网线说道。
“你是来度假的?”老人替我解开渔网,疑惑地重复一句。
“是啊。”我说着从渔网中跳出来,高跟的鞋子立刻陷入软软的白色细沙中。“哇。”我稀奇地低喊,旋即弯腰解掉腿上那些繁琐的黑色丝带,用力将鞋子扔进大海,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跳跃、奔跑起来。
“爷爷,您怎么放她出来了?万一······”那少年望着我跑远的快乐背影,有些担忧地说道。
“西亚,她不是阿达拉。她跟你一样,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哦。”少年搔搔头,“我跟他不一样,她是个长翅膀的孩子。”他说,望着阳光下熠熠闪烁的炫彩羽翼,由衷地赞叹着:“她的翅膀好美。”
“呵呵。”老人笑起来,俯身收拾着沙滩上的渔网,“西亚,带她回家吧。”
“哈?爷爷,难道,您要收留一个······一个,一个长翅膀的怪人吗?”
“她一个人在岛上很危险,她会迷路。而且,她是岛上的生面孔,阿达拉会杀掉她。”
“哦。”少年捡起落在沙滩上的钢叉,立刻迈开脚步追过去,边追边高声呼喊:“喂,喂,等一等啊。你别跑那么快啊,我追不上你了。喂!”
我停下来,转身,气喘吁吁地望着他,喊道:“来追我啊。如果你追得上,我就把脚上的链子送给你做手链。哈哈!”喊完,我掉头往海边奔去,一个纵身,跳入了湛蓝的海中。
咸咸的海水漫过我的下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只顾着开心,就这样一头扎进了海中。幸好这里不过是浅海,还可以让我惊慌失措地扑腾。
我拼命仰着头往岸边划去,“喂,黑小子,过来拉我一把。”我喊,海水随着起伏的浪灌进嘴巴,苦涩立刻布满整个口腔。好苦的海水!我吐着口水继续往岸边划,突兀地,脚裸却被一只滑腻而冰凉的手紧紧抓住。
一种诡异的冰凉的刺激惊得我心头猝然一颤,我旋即用力摆脱脚上那只令我惶恐的手,那只手却越抓越紧,将我的身体往海底深处拖去。
“救命!”我呼救,嘴巴刚张开一半,嗓子猛然呛了一大口海水。立刻被呛得头晕眼花。海水已经漫过了我的头,从海底依稀可以看到那个黑小子拿着钢叉在海水中用力搅动着,嘴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呼唤声。
我的手脚徒劳地在海中挣扎,却感觉到自己越发无力昏沉起来。海底深处,似乎有一股神秘而强劲的力量,像是一处令人恐惧的巨大黑色漩涡,将我渐渐地吸入其中。
终于,我再也看不到湛蓝的海,眼前一片模糊,整个身体失重地往海底深处巨大的黑色漩涡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