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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突然间就显得冗长而缓慢。时光仿佛总是停留在蔓罗山庄那片青翠的草场上,每一次散步走到那里,固定的一群奶牛悠闲地吃着肥嫩的青草,固定的意大利牛倌躲在山脚的绿茵下乘凉,固定的太阳,就这么招摇地斜挂在湛蓝、透明的空中,将满腔的炽热肆意地散落蔓罗山庄的角角落落。
我迎着热烈的日头,不躲不避,站在偌大的草场中。有些时候,竟模糊地以为,这就是我以后的人生了吧?无波无澜地躲在这座远离尘世的庄园,寂静地活着。偶尔,还会略略后怕地抬起双手查看,看曾经的柔软白皙是不是早已在恍惚不觉中变做了暗哑粗糙的经年老树皮。看着看着,会忍不住笑起来。
荻达对帕格尼尼的训练异常苛刻,甚至,在我看来是残酷无情的。帕格尼尼每一日重复的生活便是拉琴,无论是小提琴还是吉他。荻达规定他每天要练习十首曲子,练不完不许他从地下室出来。荻达自己也会以身作则,不吃不喝地陪在帕格尼尼身边。
只是,我始终不太明白,荻达这样没日没夜地训练帕格尼尼究竟是为什么呢?在此之前,小尼筒子的声誉已经蜚声整个意大利了,即使他不再接受任何魔鬼式训练,出去后一样可以耍大牌。或者,荻达不过是怕帕格尼尼出去后重新跟艾儿混在一起吧。
想到艾儿,我的眼前不由得会闪过那双妖娆魅惑的黑色眼眸。弥漫在她眼底的诡异蓝光总是令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妖瞳公主,谁不经意间看到这样一双深邃邪恶的眼眸,便会深陷其中无法逃脱。那双妩媚的明眸不是温柔乡,那该是地狱的阴霾陷阱。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滚烫的光束竟罩不住我周身所散发出的寒冷。我转身快步往庄园走去,仿佛,唯有躲进房间,才能躲过心头那一份隐隐的惶恐不安。
刚踏进客厅,我看到荻达正握着两封米色的信笺,若有所思地靠在落地窗户的旁。我走过去,轻声喊她:“荻达?”
“哦。”她望着我,微微一笑:“天气这么热,你还跑去草场散步,也不怕晒伤了皮肤。”
“多晒太阳有助于补钙。”我也笑,看了看她手中的信笺,随意地问了一句:“吉安尼托人捎信过来了吗?”
她将其中一封信递给我,“是的。他们已经安顿好了,就在热亚那港口做搬运工。”
“是吗?”我说,立刻拆开信笺看起来。
吉安尼在信上说,他们三人住在货运处腾出来的一间小仓库,还有四个人跟他们同住。老板会管两顿伙食,晚饭他们三人就随便凑合一下。信的末尾,他关切地叮咛我照顾好自己,顺便问荻达跟帕格尼尼一切安好。
我望着信上的地址,心头霍霍得涌动着想去看他们的迫切。相遇便是缘,不是吗?更何况我跟他们同蹲过一座监牢,同吃过一碗牢饭,也算是同甘共苦的患难之交了。
荻达盯着我,我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极开心的神色,“想去看他们吗?”她轻声问我。
“嗯。”我握住那张薄薄的信笺,连连点头,旋即小心翼翼地开口:“荻达,我能不能······”
“能。”她知道我想说什么,微微一笑,接口道。
“谢谢。”我说。
“不用谢我。”她俯身拥住我,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吉安尼他们,好不好?”
“小尼也去吗?”我好奇地问她。
“闷了这么久,再不让他出来放放风,我怕他会闷坏。正好明天可以帮阿罗再选一把新的小提琴。”
对哦,大师的小提琴被当做赌资输掉了。这样说来,真正的卡隆珀就要出现了!那不就预计着我就快要穿回去了吗?想到这儿,我不禁眉飞色舞,喜形于色。荻达在一旁望着我,也不禁笑意盈盈,“是不是想吉安尼了,羽裳?”
“是啊。”我随口说着,“大家那么久没有联系,真的很想他们。”
“呵呵。”荻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明天就可以见到吉安尼了,我也替你开心。”
呃,替我开心?什么意思?难道她以为我跟吉安尼······晕。“荻达,我跟吉安尼,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急切地跟她解释。穿来意大利,误会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有任何细枝末节的事情影响到我此行的任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再笑,“不管怎么说,明天可以见到很好的朋友,总归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不是吗?大家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要坐很久的马车才可以到热亚那港。”
把热亚那描述为意大利北部的良港,这句话一点都不显得夸大其辞。若说它热闹繁忙的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现代化的工业港口。由这里驶进驶出的轮船,不论是工业油轮又或是商业游轮,无不把热亚那当做是一个停靠给养、短暂休息的大港口。
吉安尼、拉斐尔及罗杰就在热亚那港口最大的雷朋物资供给公司做卸货员,估计也就相当于现代物流公司的搬运工人。我们抵达热亚那港口时,正赶上一艘豪华度假游轮停靠港口,熙熙攘攘的乘客、穿梭忙碌的卸货员及兜售小玩意儿的小商小贩一时间将整个港口堵得水泄不通、拥挤难耐。
帕格尼尼颇为绅士地护住我跟荻达,艰难地在人群中搜寻吉安尼的身影。大家本想在吉安尼的住处等他们收工回来,偏偏急性子的我无法忍受阴暗潮湿的小仓库,提议直接去港口找他们,也顺便看看吉安尼他们的工作环境如何,不巧却陷入如海的人潮进退两难。
“荻达,我看,大家还是先退到出口处等吉安尼他们吧。这样挤下去,天黑也不一定能走出去。”帕格尼尼大声说道。
“好。”荻达抓紧我的手,左躲右闪地避开拥挤的人群费力往外退去。
我倒有些新奇,边拼命挤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形色各异的外国鬼子们。这些人可都是十八世纪的老古董啊,我这个穿越时空过来的现代人,挤在这群老古董中间,还蛮有些意思。
看,那边有个年轻的妈妈,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宝宝,吃力地拖着一口大皮箱,仿佛一只蹒跚而行的小小蚂蚁;那边一个中年绅士,一身笔挺的礼服,文绉绉的金色无边小眼睛,优雅的黑色领结,嘴唇上还留着一撮搞笑的八字胡;再往那边,衣着简朴的青年人由经济舱走下甲板,只在肩头斜斜地背着背包,嘴巴里叼着半截将灭未灭的烟卷,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悠哉地顺着人群往外走着;还有那边,顶着大肚腩的富甲商人,前呼后拥地跟着数个随从,颐指气使地抽着雪茄,踱着不急不躁地步子缓缓走着;那边,再那边······我兴趣盎然地观察着这些几乎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们,并饶有兴致地猜测他(她)们每个人背后的悲欢离合。
直到,一抹带着威胁气息的阴戾黑色飘入眼帘。我怵然僵在人群中,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她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盯梢,妩媚地挽住一个中年男人,时而在那男人耳旁窃窃低语,时而浅笑妖娆。她另类的打扮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微微地躁动,很多乘客及路人纷纷惊异地打量着她及身旁的中年男人。尽管我也长了一双翅膀,却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倒是一袭黑衣的她,背着个乌七八黑的小翅膀往人群中随随便便这么一站,衬着柔软的橙红色夕阳,招摇得似一颗散发着诡秘气息的黑曜石。
像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所驱使,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她所在的方向挪去,全然不顾荻达在身后大声喊着我:“羽裳,羽裳,你去哪里啊?羽裳!”
我奋力拔开人群追赶着她的脚步,生怕自己跟丢了她。她突然出现在热亚那港口,令我有些匪夷所思。看情形,她并不是刚刚旅行归来,倒像是来港口接熟络的朋友。是那个中年男人吗?我打量着她身旁的那个中年男人,中等个头,中规中矩的衣着,尽管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他平静的脸庞竟不见丝毫波澜,甚至,整个人也刻意跟美女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不会是意大利的柳下惠吧?我不禁暗自讥笑。艾儿却突兀地停下来,迅速转了转身。我慌张得正准备躲开她巡探地目光,她已经转过身去,却忽然打开翅膀,将她跟那个中年男子整个地包围住。人群中立刻传来阵阵不可思议地惊叹,等我再看过去,艾儿跟那个中年男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不见了踪迹。哇靠,她居然会障眼法、隐遁术之类的把戏!看来,她早已经发现我在跟踪她了。这个神秘的黑衣女子,我还真是低估了她的能力。
我有些懊恼地站在那儿,帕格尼尼已经越过重重的人群挤了过来。“羽裳,你没听到荻达在喊你吗?万一你被人群冲散了,你会迷路的!”他微嗔道。
“对不起,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很像······吉安尼。”我望着帕格尼尼,小心地撒了个谎。
“走吧。”他伸出一只手给我,“荻达在出口处等我们呢。”
“哦。”我将手塞给他,立刻被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却异常的有力。坚硬的骨骼烙着我的掌心,带来一丝难言的窘迫。我不自在地挣扎,却被他越发用力地握住,他回头看我一眼,说:“跟紧我,不然你真的会走丢。”
荻达在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着,看到我们远远走来,她立刻快步迎上来。“羽裳,你怎么一个人跑开呢?我真怕找不到你了。”她一把拥住我,言语间完全像是对待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
“呃,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再说,心底却不禁哭笑不得。鼻子下面长着嘴巴呢,即使走丢了,我也会问啊。看荻达的神情,简直把我当做了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丁。
“好了,我们走吧。”帕格尼尼轻拍着荻达的肩头说。“吉安尼他们应该已经收工了。”
荻达挽住我的胳膊,另一手紧紧挽住帕格尼尼,一同往那个小仓库走去。我被她跟帕格尼尼拖着,慢吞吞地往前走去。偶尔,我回头再看去,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隐没进深厚的云层,湛蓝色的天空被一层沉闷的黑暗所替代。
尽管港口及街道、商店已经亮起了煤气灯,那些朦胧的橙色灯火却压不住漫天袭来的黑暗。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艾儿那双黑色的羽翼正一点一点地展开,不过刹那,便铺满了整座城市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