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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大要像芝兰玉树,立于高堂之前。
年幼的自己在贺伯伯家的大园子里吃西瓜,芝兰就是以这样神气的回答让她父亲满意的。
贺芝兰,贺芝兰。
当初的你可否想过要做到站在高堂之前让人敬仰,需要付出自己的爱情为代价时,你还会不会回答的那样干脆。自你以后才明白,原来,伤害一个人就只是一句话,一个转身而已,时间带走的不仅仅是过往,还有埋藏在心底的那份刻骨铭心。
喻正仁站在19楼的窗户朝外看去,浦东这几年的发展让人惊叹,自己的聪明才智也在短短的几年中发挥到了极致,原本属于自己的17楼已经扩充到了现在15-19楼整整五层,在寸土寸金的大上海,拥有如此高级写字楼的自己也确实有资格骄傲。
楼上就是言欢的办公室,她婚后唯一的固执就是这个在他眼里看来无趣无味的工作,还有已婚的事实。她和他,发展到了这里,竟然只能像陌生人般相处,这让喻正仁很是想不通,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同意了她匪夷所思的想法,又一个美其名曰为了他方便。
结婚的第三年,他买下了15-19楼,新招了近百名员工充实公司的力量,而他也搬到了距离言欢最近的19楼办公,原本只是为了视野开阔,后来竟被那丫头误会自己是故意接近她才这么做的。啼笑皆非唯一的一次没有用眼神或言语打击言欢,就由她乐去吧,他又不会损失什么。
看了看表,他拨通了红木办公桌上的电话。
几秒种后,话筒里传出对方小心翼翼的声音来。
“你好,我是展言欢。。”
“下班以后停车场见。。去看爸妈。”
在听到对方那小小的一声嗯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言欢看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和图片一样灰暗的脸庞时,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心神不宁中度过了一整天,在月末忙碌的哏节上连连出错,这还是她吗?还是那个任劳任怨,工作踏实努力的展言欢吗?
好不容易快要熬到下班了,却又接到了他的电话命令。
去看爸妈。
是啊,怎么也不会是去看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远在中原的那个小城市里靠着微薄的退休金相依为命,而现在距离上次的见面已经有一年多了。爸爸做的糖醋里脊,妈妈的细细手擀面,都是她不能去深想的眷恋,尤其是他们临别时不舍的眼神,每次都还像她小时候一样,让她记在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低下头去,感觉鼻尖冲的难受,有股泪意忽的就钻到了眼里想要往外冒。
累了一天,她想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还需要去看他的父母。那对永远面对她不苟言笑冷淡漠然的老人,如果记得没错,有一次她还被病中的婆婆错认成贺芝兰。醒悟过来后,两人都是无比尴尬,还是她主动岔开了话题,让那一次的探视没有弄僵。
公婆还是住在高级知识分子集居的康平路上,这条古旧的街道,曾经居住过很多老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近几年,据说有很多又回来住的。公婆来自书香世家,又是商学院的教授,很有经济头脑,这点在喻正仁身上反映的淋漓尽致,他们在静安和近郊同时买有几块具有投资升值价值的房产,每年的租金就比他们的养老金多上很多了。
喻正仁是独子,还好,是独生子。
再有个像他父母一样的兄弟姐妹,言欢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出头之日。
旧式的独栋小楼,尽管外表不起眼,但进的门来却是装修的舒适大气。保姆陈阿姨开的门,见到他们,礼貌的请他们进来,拉出鞋柜的软拖鞋让他们换上。
因为婆婆上次中风后腿脚不是很灵便,所以连客厅里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此刻,他们正坐在沙发里不约而同的看向儿子背后的那个身影。
“老喻。。”喻永强回头却看见妻子冲他使眼色,那意思是不要说。
他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啊,譬如,贺家那丫头刚刚离开的事。正仁当年和芝兰的事在院里闹得轰轰烈烈,最后以芝兰出国,正仁一年后结婚结束。只有他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隐藏着多少可怕的秘密。自己的儿子又是个太过骄傲的人,等他想起去补救的时候,他却已经私下和言欢登记了。
这是他和妻子要的初衷吗?
不是。绝不是。
皱眉看着正仁扶了下连走路都会绊着东西的言欢,那低眉顺目的样子堪堪是让他愈发的不舒服起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喻正仁放开扶着妻子的手,解着西装的扣子,朝二老打招呼。今天父母的表情有些怪,但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清楚,接着他就听见了言欢小心翼翼的喊了声爸妈好。
婆婆嗯了一下算是答应了,可公公却是扫了她一眼就作罢。有那么一刻,展言欢感到了屈辱,身边的喻正仁也蹙了下眉头,拍了拍委屈的言欢,示意她去厨房帮忙,就走上前挨着母亲坐了下来。
桌上有三杯茶。喻正仁无意的多了句嘴。
“有客人来?”
身旁的母亲欲言又止,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父亲还是没敢吭声。后者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眼光瞄向了厨房里若隐若现的身影,心中一阵烦闷,忽然间就改变了主意,一下子说了出来。
“是芝兰来了。。”
气氛瞬间凝固,喻正仁看着放在自己旁边的那一个青花瓷杯子,杯口仔细看还有浅浅的红痕,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杯里的乌龙早已凉透,剩下了大半杯的样子,忽然间,眼前就浮现出那个芝兰玉树般的人儿举起它啜饮的样子来,眼前一阵刺痛,伴随着心中的伤痕一块又被这情景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回答“她来做什么?”贺家在芝兰出国后就搬离了大院,搬离了康平路,据说后来身为会计的贺伯伯出了事,好不容易保下来平安后全家也移居国外了。当年的他只顾沉浸在伤痛之中无法自拔,对这些事件也是过了很久以后才从旁人那里知道的,他也曾奇怪过,两家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他却是从外人口里得知那之后的事。
“正仁。。你跟我来书房一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老喻。。”母亲起身想阻止,却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无能为力。她的头脑也是乱的,贺芝兰之前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盘旋不已。
“阿姨。。我当年离开正仁是不想牵连你们,绝不是出于我自愿。等到父亲当年的案子完全平息,已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了。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正仁已经结婚,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报复我,但我那时却没有回来的资格,后来痛定思痛,只感觉我和他无缘,也想过就这样算了吧,让一切都过去。但。。阿姨,我几月前竟然在纽约见到了正仁,我躲在餐厅的过道里不敢去认他,只知道默默地流眼泪,心痛黯然了好久,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和朋友的一段对话,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还在他的心里,原来他还在爱着我。。对不起,阿姨,喻伯伯,这次我自私了一次,我想争取一下属于我们的爱情,所以,我回来了,我首先要请求原谅和支持的就是你们,只有你们能帮我了。。”
原来是如此啊。怪不得那样深爱的一对情侣会以决绝到极点的方式分开。她作为父母,也为当年的那场变故唏嘘不已。。可,成全你们那厨房里的那个人怎么办。看着不时闪过往餐桌上布菜的细瘦身子,她竟有了不忍心的感觉,她是过来人,明白媳妇是真正爱着正仁的。
展言欢。她如果知道了这一切,还会如此淡定自若的露出欢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