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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华睿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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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人吃饱喝足走出倾月厅时,天色已经暗沉。
醉尘院的大堂内亮起盏盏华美精致的琉璃灯,将整个正厅照的如同白昼。
我手扶栏杆站在二楼,垂头看着进出之人脸上那醉生梦死的酣畅和纸醉金迷的淋漓,忽地想到门口那对靠卖烧饼勉强维持生计的夫妻,心中顿觉百感交集。
“小瑜,怎么了?”晨儿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我情绪的转换。
我轻叹一口气,转身看向几人,答:“看着这里公子哥一掷千金的奢靡,想着路边为生计苦恼的清苦百姓,我突然想到了几句诗。”
“哦?瑜儿妹妹想到何诗?”清泽来了兴趣。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四句诗铿锵落地后,几人纷纷敛眸沉思。
“没想到公主生于帝王之家,养在深闺之中,竟有如此深切之感悟,华睿自愧不如。”睿美人微微俯身,眼中满含赞赏之色。
我坦然接受她的赞赏,将目光投向门外,想象着那对夫妻此刻的困境,喃喃自语:“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们呢?”
“以瑜儿妹妹的聪慧机灵和财势权威,还用为这点小事忧心忡忡吗?”清泽摇了摇扇子,眼神戏谑地瞅着我。
“你是让我散财帮助他们吗?”我斜眼瞟了他一眼。
“你说呢?”他反问。
我正欲张嘴,忽听盔甲男说:“这几年因战事不断,军队扩张,壮丁们纷纷放下锄头拿起长矛,致使农田荒废,外加皇上下令加收战争税,无形中更加重了百姓的负担。战争虽胜,可百姓的生活却愈加贫困,此事不是公主一人之力可以承担!”
盔甲男显然误会了我,将我“忧民”的对象由一对夫妻扩大到了全体百姓。
华睿点头表示赞成,蹙眉看向盔甲男:“既然战争已结束,冥胥领土大面积扩张,皇上为何还不下令废了那战争税,召回参军的壮敦家务农呢?”
“战争虽然结束,可是鉴哲国仍有部分前朝余孽四处起兵,战士们需继续留守,一时还无法回国。”说到这,盔甲男看向我,眼静清幽若潭:“我已经向皇上请命,于本月中旬率兵前往鉴哲,与李将军一同带领兄弟们清除前朝余孽,让战士们早日回家团圆!”
“什么?”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似地看向华睿,却见她眼眸低垂,将情绪藏得死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今早呈的奏折!”他答。
“那皇上答应了吗?”
“近日便会有回复。”
“你——”我一时气绝,指着他怒斥:“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战本想等皇上批准后再告诉——”
“皇上批准后你再告诉我还有屁用?”我打断他的话,转眸看了一眼仍垂眸看着脚尖的华睿,怒吼一声:“你个不懂女人心的木头!真是气死我了!”
听我这么一说,几人脸色均是微微一愣。几秒过后,清泽率先反应过来,边摇着折扇边盯着我笑得隐晦。
我将袖子一甩,转身向楼梯走去,几人随即跟上。眼看我仅差三步便可到达楼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欲回头看个清楚,便听见华睿大叫一声:“小心!”
在她的惊呼下,我转头看见一个身着浅绿色裙装的身影正穿过她直直向我冲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一个凄厉的女高音划破空气蹿进我的耳朵:“我要为小姐报仇,你这个坏蛋去死吧!”
我一惊,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
一双白皙的小手带着奔跑的冲击力猛地推向我的僵直的身体,当身体向下倾倒的那一瞬,我看见盔甲男、清泽快速奔向我的身影和晨晚、华睿惊慌的面容。
我整个人朝着长长的楼梯倒下,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即将要模仿“球”的风姿沿着木质楼梯向下滚去,我连忙挥舞两只胳膊去抓身边的栏杆。
手握上栏杆的瞬间,屁股与楼梯来了个一点也不华丽的亲密接触,同时双腿沿着楼梯向下滑去,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感,握着栏杆的手在向下重力的牵扯下一点点丧失力气。
眼看我的手指正一个个被挣开,一个厚实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我右臂的小臂,抬起眼,一双盈满担忧的灼灼双目映入眼帘。
刚松一口气,便看见那抹绿色身影再次向我冲了过来,凄厉的咒骂声再次响起:“你这个坏蛋,去死!!去死!!!我要为小姐报仇!!!!”
她正张牙舞爪地冲向还呈向下滚动趋势趴在楼梯上的我,离她最近的华睿突然上前抱住她。
害霓未遂的绿衣丫头拼命扭动着身子冲向我,她的双脚在与华睿的挣扎纠缠中一点点移向楼梯边缘,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擦着我的身子向下滚去——抱着她腰的华睿一时慌乱,忘记松手,整个人随她一起沿着长长的楼梯向下滚去!
“华——睿!”伴随着几个异口同声的呼叫声,她和她快速滚动的身姿停在了一楼楼梯口冰冷的地面上。
我已顾不得被摔烂的屁股,在盔甲男的帮助下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爬起,慌慌张张地扶着栏杆向下冲去。
此刻,她蜷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嘴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声,细长的柳叶眉紧紧拧着,眼睛死死阖着,眼睑上浓黑的睫毛一颤一颤,仿佛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想到肥皂剧中女主从楼梯上摔下后非死即残的经典桥段,我的心头突然袭上一股掺杂着愧疚和懊恼的巨大恐惧。
“华睿*睿!*睿!!!”我抱着已经摔得不省人事的她无助地呼喊着:“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啊!”
不知不觉,眼泪已在脸上泛滥成灾。
“小——公子,你冷静点!”晨儿和晚儿齐齐上前拉住死命晃着华睿的我,“公子,你先放开她!”
“管事的呢!”清泽脸色一板,望着厅堂中围观人群怒喝:“还不快找大夫来?”
“小小小的这这这就去请!”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结巴着应承。
2
“都围在这干嘛!陈总管是干什么吃的!”
一声冷冽的怒斥从正门处传来,围观的众人闻言纷纷闪向一边。
我心中一惊,硬是将涌到喉咙的哭喊声热乎乎地咽到了肚子里。将脑袋垂的低低的,我看着怀里昏死过去的华睿,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身上。
“律兄!”清泽焦急的声音回旋在耳畔:“方才有个丫头将华——将我的妹子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还请律兄赶紧帮忙找个大夫过来瞧瞧伤势!”
我感到两束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我,在我低垂的脑袋上停了几秒之后,转向我怀中的睡美人。
“清泽兄先将她抱至厢房中休息。。。。。。”随即转换语调侧头吩咐:“玉总管,速速派人请孙大夫过来!”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和生硬。对于不相干的人,他终究是冷漠的。
想到当初他以为我误吞呕吐物时的失常表现,我的心上有一丝暖流缓缓流过。然而,暖意消褪后,心又一下一下抽痛着。
因为,我以后也是那个不——相——干——的——人!
“是,匴这就去吩咐!”玉匴恭敬地转身离去。
“小瑜,你先起身吧?”晨儿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刚才检查过了,华睿公主的伤势并大碍,别耽搁了她的治疗。”
我点了点头,在晨儿和晚儿的搀扶下艰难地从地上站起。刚才由于担心她而忽略了自己的摔伤,此刻才发现我不光屁股被摔得稀巴烂,连右脚踝也被崴伤,钻心的痛楚沿着淤青累累的双腿直直传向四肢百骸。
我这点小伤都这么痛,那华睿此刻正在受着怎样的折磨呢?想到这,眼泪又不受控制地簌簌而落,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泪花。
“尹将军,麻烦您送华睿公主去厢房!”
晨儿低声对正在一旁检查那绿衣丫头伤势的盔甲男低语一声后,他点了点头,上前将华睿抱在怀中,噙满忧色的眼睛在我身上流连片刻,跟着带路的小厮向厢房走去。
清泽转身看向我:“我先跟去看看,你们随后赶来!”走了两步,又转头看了看我的脚:“妹子,你的脚怎么样?”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先去看看她!”。
清泽望着我萧瑟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看向站在一边的阮靳律:“律兄,帮我照看一下瑜儿!”
还没听到回答,他便转身疾步跟了上去。
我眼睛的余光瞟见驴正背手立在我身边冷冷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一痛,连忙垂下脑袋,暗恼:古人诚不欺我也!因果报应这一说诚然不假!不过,这个报应,来的也忒快了吧?
晨儿低头看了一眼那昏死在地上的罪魁祸首,低声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也给这丫头找个大夫,留着活口我要亲自审问!”
小厮飞快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冷脸驴,见他驴头微点连忙殷勤地应道:“是!是!”
两个人上前将那丫头抬起,脑中一片混乱的我到此刻才想到要弄清是何人要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拐着脚上前看清她的长相之后,顿时愣在原地。
是她。
原来是她!
没想到,她竟这么恨我!
我惊怔在原地,想到当年那个在醉尘院前一脸崇拜地望着我的单纯小丫头,今个竟然高喊着要我去死,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一定认为是我害死钰凌的吧?
我虽无心要钰凌死,可终究她是因我而死!蓉儿恨我,我又有甚借口委屈呢?想到这,我心头隐隐生出一丝怜悯。
两个小厮将她架了起来,我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清秀脸庞,连忙对那两人说“你们也怜香惜玉一点,记得赶紧找个大夫来好生照看着!”
两人小心地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阮靳律,他眼神复杂地瞥了我一眼,对两人点头道:“先扶到厢房。”又转身对刚刚闻声赶来的陈总管道:“派人请李大夫过来!”
“是是,我这就去办!”陈总管连滚带爬地逃开后,刚才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开。
我别过头对晚儿说:“扶我去看看华睿。”
“可是小瑜,你的脚。。。。。。”
“没事,只是崴到了而已。扶我过去!”
“哦!”晚儿见我脸色不好,随即闭上嘴巴顺着我。
“阮公子,今日麻烦你了!”晨儿对他俯身行了个礼。
我侧了侧脸,看到他的头微微点了一下,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他似不经意般扫眼看向我,我立刻转过脸对晨儿说:“走吧!”
两个丫头扶着一瘸一拐的我转身向厢房移动着,每走一步,都有一阵酥麻的疼痛感在全身蔓延。因为背后有那么一道视线在死死盯着我,所以我挺直了腰板,尽量让自己的瘸腿走的风姿绰约!
阮靳律,你做的很好!
就这样,冷冷看着我痛便好,不要给我哪怕一丁点的关心。
3
孙大夫在床边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结束后,双手隔着厚重的锦缎仔细按压华睿的四肢,检查是否有骨折的迹象。
我将伤脚搭在凳子上,坐在厢房中间的圆桌旁边,听着大夫跟清泽和帅驴絮絮叨叨地说着华睿的伤情。
当听到“左胳膊伤了筋骨”、“其它并无大碍”后,我悬着的一颗心才安然落入胸腔。看来,电视剧中摔了楼梯不是断胳膊断腿就退化成植物人的情节果然是捏造出来的!
我一边正义愤填膺地在心中批判万恶的电视剧欺骗了我那单纯的小心肝,一边将疼痛难忍的屁股在垫了厚厚棉垫的椅子上移了移,看向晚儿问:“晚儿,晨儿和盔甲男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尹将军去准备马车送华睿公主回宫,晨儿姐姐怕是跟去帮忙打理了!”晚儿说完后,蹲到我身边检查着我的脚,突然一惊一乍地叫唤起来:“小瑜,怎么办?你的脚肿了起来!”
“又没断胳膊断腿,有什么好叫的!”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位公子,让老夫帮你看看伤情可好?”医者父母心的孙大夫闻声走了过来,垂头看着我,两只精烁的眼睛里流动着仁慈的水波。
“哦!”我低头应了一声,正弯腰准备脱下脚上的被肿起的脚面撑得圆鼓鼓的玄色短靴,晚儿突然大叫一声:“不可!”
我好奇地抬眼看向她,她苦着一张“大难临头”的脸垂头在我耳边低声说:“小瑜,你贵为公主,怎么能将脚裸露在几个男人面前呢?”
“这有什么?又不是露屁股,怕啥?老封建!”我瞪了她一眼,弯腰去扒脚上的鞋子。
“小瑜,快住手呀!”晚儿顾不得跟我解释,一下子跪在我脚边抱着我的脚叫道:“我绝对不会让你脱的!”
我正欲抬脚踹她,伴随“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猛地推开,洛洛面带焦色地蹦跶了进来,脚还没站稳就拉着帅驴问:“哥,华睿她摔得严重吗?”
“没事,只是左胳膊怕是要养上一段时间。”他淡淡地回答。
“呼!”她轻舒了一口气,瞥眼看见我,眼神古怪的闪烁了一下,转过身凶巴巴地盯着我:“你呢!死不了吧?”
“死是死不了,不过怕是这条腿要废了!”我垂眸做楚楚可怜状。
“哪有这么严重?我听说你只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她显然不信!
“洛小姐有所不知,她这一跤摔得比华睿滚下楼梯还要重许多呢!”清泽对我眨了眨眼,跟我狼狈为奸地骗起这只洛猪来!
“怎么可能?”她斜眼睨了清泽一眼,低头看了看我被晚儿抱在怀中的右脚,有些担心地抬头看向帅驴:“哥,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看你的表情不像呀?”
我大囧!这只臭猪,怎么也这么喜欢提烧不开的那壶水呢?
帅驴冷着脸挑眉看了满脸囧像的我一眼,转身问:“那柔儿说我该是什么表情?”
“你不是应该一把将孙大夫按在她的腿上,然后怒吼一声‘治不好她的腿,我就打断你的腿’才对吗?怎么可能会这么冷静呢?”洛洛说完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他将眼光投在我身上,片刻后,沉声道:“对于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有必要搭上孙大夫的一条腿吗?恩?”最后的尾音他拖得老长,像是在问我一般。
晚儿抱着我腿的胳膊明显一僵,抬头满脸不解地看着帅驴。
我低着头不语,手在袖中握得咯吱作响。当脸上的神色转向平静时,我抬头对孙大夫甜甜一笑:“大夫,你还帮不帮我看脚?恩——?”我也学他将尾音拖得老长老长!
“哦哦哦!”孙大夫连声应着:“公子还是先将鞋子脱下吧!”
“晚儿!”我对着发呆的晚儿怒喝一声,她立马反应过来,抱紧我的双脚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