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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曼月回到家中，母亲正从厨房端菜到客厅，见到黎曼月，有些惊讶，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
“吃过没？要不要再吃点？”
“吃过了，妈，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说完径直走入房间，随手将门反锁，躺在床上。
“是你啊”这三个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黎曼月脑海中。
“他真的知道是我吗？”黎曼月有些不敢相信。
想到今天老同学见到自己时的情景，黎曼月突然很想知道现在的顾好长什么样，如果他见到自己，会不会也会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顾好，顾好……”一边喊着，一边在脑海中回忆顾好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顾好长什么样啊？”任凭怎么回忆，她也只能记起一个大概的模样——约莫一米七几的样子，剪着一个寸头，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操场东面的竹林里。
正脸呢？不知从何时开始，黎曼月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知道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紧张，会在意。
黎曼月拿起手机，给何梅发了一条微信：“你还有初中时我们几个拍的照片吗？”
“你自己的呢？”何梅反问。
“丢了。”黎曼月没有撒谎，当年顾好离开后，她便将跟顾好有关的东西全扔了。
“那你如今又要干嘛？”
“怀念。”
“……”何梅语塞，过了差不多5分钟，还是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5个少年，站在荒废的球场上，何梅将头倚在一个男生的肩膀上，黎曼月坐在草坪上，腿上放着一本英文书，冲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何晓辉伸手搭在顾好的肩膀上，顾好双手插兜，眼神却望向坐着的黎曼月。
除了顾好，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真是个冰坨子。”黎曼月看着照片道。
“等等，他，这是在看我吗？”说着黎曼月蹭的一声从床上坐起，将照片放大再放大，在确定顾好的眼神确实落在自己身上时，黎曼月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时间回到2014年3月，此时距离中考体考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张好好，4分12秒，何梅，4分17秒，李雯，4分28秒……”体育老师正宣布最新800米的成绩，“黎曼月，哎……”轮到黎曼月时，老师突然叹了一口气，“5分17秒。”
黎曼月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周围同学或嘲讽或异样的目光。“没事的月月，已经进步很多了。”何梅轻轻挽着她的手，安慰道。
体育老师又问：“黎曼月，你是骑车上下学吗？”
“嗯。”黎曼月点点头。
“那好，从明天起，就不要骑车了，改跑步吧，中午午休的时候也尽量跑两圈。”
“老师，你知不知道月月家离学校多远，8公里啊，你叫她跑步。”何梅说。
“黎曼月都没说话，你急什么？”然后转头看向黎曼月，问道：“有问题吗？”
黎曼月摇摇头，说：“没有。”
“好，接下来男生1000米准备，女生到沙坑旁练习跳远。”
“啊？”
“啊什么？在啊就再加1000米。”顿时所有的男生都不再抱怨，纷纷往起跑线走去。黎曼月跟在何梅身后，朝着沙坑走去。在路过老师身边时，老师突然叫住了黎曼月。
“李老师。”黎曼月道。
“黎曼月，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800米跑5分多，还不如直接弃考。”
黎曼月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她感觉眼眶一酸，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快就要溃堤而出。
“光文化课好是不够的，现在都讲德智体美，再说了，体考50分，也不低。”
“我知道。”
“嗯，好好练，多跑跑，争取跑进4分40秒，这样即使不能满分也能及格了。”
“嗯。”黎曼月低头应道。
“去吧，跳远也得加强。”说完老师就朝男生走去。
沙坑旁，几个跳远较差的女生正在练习，其他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表面热身，实则聊着八卦。
见黎曼月走近，何梅从八卦热聊中抽身，走到黎曼月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月月，老师跟你说啥了？”
“她叫我体考的时候争取跑进4分40秒。”
“啊？她怎么想的啊，这简直不可能啊？”何梅震惊地大声说道。
“姐，你声音小点，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不是不是，但是月月，这个4分40秒对你真的很难。”
“我也知道啊，要是这身肉可以分你一点就好了。”
“只要月月可以跑进4分40秒，就算全给我我也开心。”
“全给你你就该跑5分多了。”
“哈哈。”两人大笑。
“我陪你练下跳远吧。”
“好。”
说完两人来到沙坑，何梅一边示范，一边指导黎曼月的动作，就这样一直到体育课结束。
午饭后，学校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很多同学都在教室午休，只有个别谈恋爱的同学趁着老师午休的缝隙偷偷在一起。黎曼月悄悄离开教室，来到操场上练习跑步。
刚跑完一圈，黎曼月就感觉有一团火窝在心口，使她喘不上气，“坚持住，坚持住，还有一圈。”她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
但双脚就像被注了铅一般，很是沉重。
此时虽是3月初，冬天的气息还未完全褪去，但正午的太阳也谈不上和煦，甚至还有一点点毒辣，身体警告黎曼月，她必须停下来休息。
“就剩200米了，在坚持坚持就好了。”
黎曼月是走到终点的。
看了下时间，7分43秒。
此时她的心情跌入了谷底，和那看不到一片白云的湛蓝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很想哭。
视线逐渐模糊，黎曼月紧紧攥着拳头，仰着头，不让泪落下。
她真的很想发泄一通，但又害怕被人发现。
突然，一阵风吹过，扬起的竹叶引起了黎曼月注意，她突然想到，操场东面有一座荒废已久的球场，球场旁边正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想着，黎曼月不禁迈开步伐，朝竹林走去。
听以前的学长说，那里曾经是三中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男生在那里打球，只是后来，学校拨经费重新修建了一个篮球场，比这个要大，还铺上了塑胶，设置了看台，慢慢的，来这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如今，这里只剩下满地的杂草和一片鲜有人迹的竹林。
黎曼月沿着一条布满枯草的石子路走进竹林里，进去的霎那，彷佛将外面的艳阳也一块隔绝了，风轻轻抚摸着竹梢，竹叶摩擦间发出一种“莎莎“的悦耳声，光是听这声音，黎曼月就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成绩，以及不久之后就要进行的体考，黎曼月一下子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她冲着一棵竹子重重地踢了过去，嘴里委屈地骂着：“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只有我不行？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瘦不下来？胖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我不及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她红扑的脸颊滑落，滴在灰褐色的石子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哭累了，黎曼月就背靠竹子席地而坐，经过刚刚那一场发泄，此刻的她觉得心里舒畅多了，看着远处的蓝天，感受着初春气息正卖力涌现的点点绿意，黎曼月突然觉得体育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去他的800米，去他的体考，就算没有那50分，我也同样可以去市一中，同样可以考B大。”
“噗。”突然的一声笑让黎曼月一怔，她赶忙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但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身影。
“难道是我幻听了？”黎曼月挠挠头，又摸了摸自己那有点发烫的脸。
“肯定听错了，这里鬼都没有，哪来的人，都怪李魔头，给我那么大的压力，都要成神经病了。”说完看了下时间，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不到4分钟了，黎曼月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竹叶和灰尘，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身后不远处，一个少年从石堆后缓步走出，看着逐渐走远的女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