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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必要再做这样无意义的事了吧。”子玉满眼的嘲笑。“事到如今,还不想放手么?皇兄。”
身体,僵硬着不能移动。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一语道破。那种感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子,子玉……”
子玉漫不经心的一笑,转而向一直在一旁站着的芷萱。“微臣见过凤后娘娘。”不等芷萱从惊讶中回神,子玉已经扬起了头,微笑着。“若是在以前,臣可是要尊称娘娘一声皇嫂呢。可如今,却是不敢了……”
话中有意。但是听也能听的出来。
“萱儿。”子言压抑着暗哑的声音低声说着。“朕有些事情要和子玉和落儿谈。你先回宫去吧。”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低气压萦绕在周围,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芷萱不免有些担忧的看了子言一眼,还是行了礼。“那臣妾告退。”
“等一下。”
这次出声的是子落。只见她微弯下腰将古筝携起。轻步朝着芷萱走过去。在路过子玉身旁的时候下意识的侧转了头,相视一笑。然后,在距离芷萱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站定。
“昨日是陛下和娘娘大婚之日。子落为遵守父皇的旨意不得踏出池华园一步,故而没有去向陛下和娘娘朝贺。还望陛下和娘娘不要怪罪子落的好。”
芷萱看着面前淡漠的容颜。看她低眉轻语,清雅出尘的模样,豁然明白了为何太皇独宠这位小公主,也明白了子言眸中的温柔和宠溺,还有子玉口中的放手究竟为何意了。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啊……如水仙扶风,似瑞兰映月,是青莲入世的绝尘,腊梅傲寒的风骨。还有,像绽放盛开的白芍一样娇艳的脸庞。不要说是男子,纵使是身为女子的她,也说不出半点的厌恶之词。
芷萱抬起眼睛,与子落对视。登时愣在那里。无尽的苦涩汹涌着扑面而来。那双眼睛!那双如黑色琉璃一般的眸子,同自己的,是如此的相像……
“这样美的双眸,是不能轻易流泪的。”这是前一日子言说过的话。可如今才知晓,这话竟也并非是对着自己所说。沉寂在苦涩之中,一时间竟没有力气接过子落手中的古琴。
子落看看她,漠然一笑。“凤后娘娘是嫌弃这琴不好么?”
“不是的,我……”芷萱回过神来,伸手捧过那架古琴。
“既然子落将琴赠与娘娘,这琴便自是有它的价值的。”子落轻声打断她的话。“此琴名为画音。是子落九岁时在父皇寿宴之后,父皇赐予我的。”
“果然是画音。”子玉的声音清清凉凉的传入耳中。“我本就在疑惑,世间古琴,哪有一架可以奏出如此清冽之音。也就仅只有这架稀世之宝,画音而已吧。”
子落轻点头。“父皇曾说,士为知己者死,音为知心者画。此琴为画音,需与弹琴之人心中执念想和。琴者念谁,音便为谁而画。但因这琴曾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之后便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去处。直至七年前,父皇将它交到我的手中。”
“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怎能收下?”芷萱这样说着,便要将琴还给子落。
子落轻轻摇头。“子落将这画音琴赠与娘娘,是希望陛下和娘娘百年好合。更希望娘娘心中的音,只为陛下而画。”
芷萱不可思议的看着子落。半晌说不出话来。
“萱儿。既然是落儿赠与你的,便收下吧。”子言凉凉的出了声。“莫辜负了皇妹的期望才是。”
“那,芷萱多谢公主。”
“娘娘言重了。”
“陛下,臣妾先行告退了。”
子言点点头。目送芷萱和侍女们离开。
“如今,没有了其他人。咱们就明说了吧。陛下。”子玉悠然的笑着。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子言眸色一沉。“子玉,你究竟是何意!”
“我的意思,我想皇兄你再清楚不过了。”子玉挑衅地抬眉。“我要带落儿出宫去。”
“你!”子言怎样也没想到子玉竟然会直接摊牌。
子玉朝着他看了一眼。“与其让你关在这宫中,过着阶下囚一样的生活,还不如让我带她出宫去。”子玉说着,突然沉下声音。“至少,她以后的日子,还会自由一些。”
“朕,不许。”子言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没想经过你的允许。”子玉的手微纂成拳。“若我执意要带她走呢?”
“那,朕就只好,杀了你。”
子玉震惊的看向子言。眸中闪烁着无比痛心而绝望的光。“为什么?!你坐上这个位子之后就要变得这么无情了吗?!落儿你可以囚禁,连我你也要杀!为什么?!子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冷血!”
“不是我变得冷血!”子言压抑着心下翻腾的痛楚。他何曾想要囚禁落儿,他何曾想要杀了子玉!这是他在宫中最亲近的两个人!曾几何时,他便已经将子玉视做情同手足的兄弟。曾几何时,他就已经把子落看的比一切都重要!要杀了他们,比杀了他更痛苦!如同亲手剜去自己身上的血肉一样,就像亲手斩断自己的四肢一般!即使是疼痛,即使是苦楚,即使是绝望,即使是生不如死!他也只能忍耐。就因为他是一国之君!他不再只是一个子言,他是整个凤国的天!子言努力的克制着从鼻腔中窜起的酸涩,压制着想要流泪的欲望,将这一切化作怒吼,发泄着胸膛中的苦闷。
“不是我变得无情!也不是我变得冷血!自从我坐上这个位子,是你们一个一个都想在我身边逃离!弃我而去!”子言猩红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双唇微微颤抖着。“都说君王无情,都说君心叵测。人人都在惧怕!怕朕会随时要了他们的脑袋!不说旁人。父皇,父皇丢下这个位子和一张诏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母后为了逃离,她竟亲手烧了自己的宫殿!扔下我和落儿两人,真的变得孤苦无依!而我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呢?左一个大臣劝我大婚,右一个大臣劝我清散后宫。我知道,若不是父皇的那纸诏书,落儿,你一定会逃出这个皇宫!是不是!”
子落看着子言,看着他的眸中氤氲的水雾凝结,最终从眼眶里直直的坠下,融在积雪之中。平静的回答。“是。”
“哈,哈哈哈哈哈。”子言苦笑出声,眼泪骤然而下。“你们都要想着逃走。好像这里是阴曹地府一样。子玉,连你也一样。我是多么器重你,我是多么欣赏你。我赐你官爵,你不要,给你兵权,你不收。我问你要什么,你竟说只想平静的活着!你的王爷头衔,若不是父皇赐予的,你是不是也要让我将它摘掉,将你逐为庶民,放你归隐山林?!”此时的子言再压制不住心里的苦,全部爆发出来。世人仅知君王至高无上,可谁又能明白高高在上的孤独。“若是我能选择,你们以为我会想坐上这个位子吗?!你们以为我愿意同我不认识的女子大婚,却只是为了保住凤国的龙脉吗?!你们以为我会愿意以失去你们为代价,独自成为这九五之尊吗?!我不想!我不愿!可我有的选择吗?!我自出生起,宿命便已经注定。根本不允许我去改变。”子言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中的情绪。“我只是想留住我珍视的人,想要你们留下,这一切难道都成了我的错误吗?!”
“子言。”子落平静的望着他。“你是兄长,是太子,如今也是这凤国的君主。”子落的口气满是淡然还有波澜不惊。“我本认为,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坐那个位子。却没想到,你是如此的幼稚。”
根本不理会子言诧异的目光,子落自顾自的说着。
“若是觉得辛苦,大可不必做。若是觉得支撑不下去,你也可以像父皇那样,甩手而去。看谁能像你今日这般,如此不甘不愿的接替那个位子。”
“你敢说心中没有成为一国之君的念想?你敢说没有坐拥天下的欲望?”子落一针见血,眸中满是不屑。“若只是将借口强加在宿命身上,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高处不胜寒的辛苦,何须他人明白。若身为帝王你连孤独都无法忍受。还是提早让贤的好!”
子落冷哼一声。“也免得这凤国江山,有朝一日,丧在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