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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终于找对了人!”
周小山水盈盈的眼眸陡然一亮,黑幽幽的瞳仁里像是被点燃了一簇火苗,忽闪得让晏七都看呆了。
他记忆中的小伙计,机灵勤快,嘴巴齁甜,一双眼睛无辜又可怜。眼前的少女,神采飞扬,双目灼灼,站在他家阁主面前,既无怯意,又无奴颜。真是见了鬼了!易容术高明到眼神和精气神都能改变?
“离开神剑庄后,我混迹江湖,也曾四处打听,可没有一个人知道战傀。”周小山满目期望地看着晏听潮,“请问阁主,战傀到底是什么?”
晏七也好奇得要死,想知道答案。
晏听潮神情淡漠地给两人各自浇了一盆凉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告诉我,这个战傀的名字,相貌,年纪,身材,喜好,籍贯,所有一切,越详细越好。”
周小山立刻道:“她叫沈如寄,三十七岁。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晏听潮淡淡哦了一声,“难怪要找天目阁替你寻人,提供这么点信息就想找到人,岂不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周小山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就是因为很难才找到天目阁。天下无人不知天目阁的威名,阁主英明神武,义气豪爽,招揽了很多能人异士,这种事绝对难不倒阁主!”
嗯,挺会说话的。
晏听潮用指尖揉着太阳穴,慢条斯理道:“没有十万两银子,天目阁是不会接这个活儿的。”
十万两银子!
周小山的眼睛先是瞪得圆溜溜的,然后使劲眨巴了两下,像是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晏七默默望天,难怪天目阁近来没了生意,几个月前难得有一个客户登门,还被晏听潮惹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们天目阁就是虚名在外,仗势欺人,晏貔貅最大的本事就是漫天要价!
没错,天目阁上一任阁主人称晏孟尝,慷慨大方世人皆知,而眼前这一任阁主,外号是晏貔貅……
眼前的小丫头还挺镇定,没有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也没有愤然离去,而是抱歉地说了句,“十万两银子我真的没有。”
晏听潮面无表情,“我知道你没有。”
晏七心里只翻白眼,这不是埋汰人吗?
小姑娘还真是好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很抱歉地说:“我知道委托天目阁寻人很贵,所以除了香雪膏的方子,外加我替阁主效劳三年以表诚意。”
晏听潮轻飘飘地哦了一声,“那香雪膏的方子……也不值一万两啊。”
言下之意就更不屑了,你一个小丫头的三年效劳还能值九万两?
晏七忍不住想说,天目阁找个人也不值十万两啊!找个神仙还差不多!
这要是他,早就呸呸两下,拍屁股走人了。
可是小姑娘却依旧心平气和地,好声好气地,和没良心的晏貔貅讲条件。
“阁主,丹华铺已经被烧了,李美娘人也不在了。你有了香雪膏的方子,不仅可以在扬州开店,还可以把膏脂卖到关外,以阁主的本事,定能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这么算起来,这张方子可绝对不止十万两。”
晏听潮哦了一声,表情略有松动的样子。
周小山马上又补充道:“我虽然人单力薄,可我有易容的本事,不仅可以帮阁主办事,还可以保护阁主安全。”
晏七忍俊不禁,保护阁主?就你这小身板?恐怕不成吧。
还有,我家主人这种绝顶高手,还需要被人保护?再说,他长了十七八个心眼,不把别人哄骗得团团转就不错了。谁还能欺负了他?
晏听潮居然没笑,反而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保护?”
小山认认真真道:“像阁主这样的神仙人物,行走江湖,如稚子抱金过市,最容易被人觊觎美色,这次幸亏李美娘没什么武功,不然对阁主见色起意,一番强取豪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晏听潮继续保持着淡然冷漠的表情,只是眼神已经冷掉了。
晏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胡子直抽。
周小山认认真真地接着往下说:“我可以把阁主易容得丑一点,确保阁主出门在外,安全无虞,无人问津。”
晏七憋得肚子疼。好主意!妙极了!
晏听潮低眉一瞟,“原来是这么个保护法。我还以为你会什么绝世神功。”
周小山赧然一笑:“阁主折煞我了,天底下还能有谁比阁主的武功更高呢?轻轻一握就把一张乌木椅子拍成碎片。”
嘴巴还挺甜的,很会拍马屁。
晏听潮回到正题,“你为什么要找这个沈如寄?”
小山恨恨道:“她杀了我的家人,我要报仇。”
“你怎么知道是她?”
“当年我爹曾经在书房里藏了一幅画,被我娘发现了。那画上女人貌美如花,我娘十分吃醋,追问我爹是谁。我爹说是他以前的心上人,名叫沈如寄。周家被灭门的那天,一共来了三个杀手,其中一人就是沈如寄,因为我娘看过她的画像,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晏七不解:“她为何要杀你全家,因为你爹抛弃她,娶了别人?”
小山摇头,“不,是她抛弃了我爹,她说她是战傀,不能嫁人。至于为何杀我家人,我娘也不知道。”
晏七忍不住又问:“战傀为什么不能嫁人?”
周小山:“我只知道这么多,都是我娘临死前告诉我的。”
晏听潮略一沉吟,“我会替你找沈如寄。不过,你确定香雪膏的方子没有一丝错?你可要确保做出来的香雪膏和丹华铺的一模一样。”
周小山正色道:“阁主放心,我以脑袋确保。要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我怎么敢来找阁主谈条件。”
晏听潮盯着她,看了几眼,方才开口,“你回去收拾收拾,午后来长春客栈找我。”
小山面露喜色地应了声好,却没立刻走。
先在耳朵后沾了个东西,又在眼角处的眼皮上揉搓了几下,片刻工夫,便从一个清丽娇俏少女,重新变成了丹华铺那个招风耳垂眼角的机灵小伙计。
晏七看得目瞪口呆,目不转睛。
等她转身离开,他忍不住对晏听潮说:“以前大公子在世的时候,天目阁也招揽了不少易容高手,只是没见过她这样的易容术,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晏听潮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等她走远了,方道:“丹华铺也不用去了,我去一趟衙门,你去摸一下她的底细。周家、神剑庄,还有丹华铺,全都捋一遍。一定要问清楚神剑庄的事。”
晏七答了声好,立刻回客栈让手下人分头行动。
天目阁在江湖屹立二十年,招揽了无数能人异士,即便是在泉城,也有天目阁的一张网。否则,远在扬州的晏长安,也不会知道泉城这里有一个丹华铺。
晏听潮从衙门里回来,晏七已经拿到了消息,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
“六年前,她被李美娘买回来当小伙计,一起来铺子里的还有一个小丫头叫李小水,是一起买回来的,这点绝没问题,因为我第一次来泉城的时候,周小山就已经在丹华铺当伙计。”
“周家的事也对得上,周家锦的长女的确叫周宁兮。至于凶手是谁,是桩悬案。周家锦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刀法一般,只是人长得极俊,所以人称锦面刀。周家家境尚可,并非大富大贵,江湖上也没仇家,为何被灭门,也很奇怪。”
晏听潮听完之后,说出自己的推断。
“我看不像情杀,一是沈如寄先抛弃的周家锦,二是没道理等他娶妻好几年,已经生儿育女才来报复。图财也不像,周家不是富贵豪门,也不至于要灭门。”
晏七接着说:“神剑庄如今不收女弟子也是真的,数年前也的确有一个叫周小山的女弟子,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周小山,神剑庄的人得见到她才知道。”
晏听潮淡淡一笑:“是不是真的也没关系。只要香雪膏的方子是真的就行。”
晏七迟疑道:“阁主,没查清底细之前,你就敢留她进天目阁?”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哥在的时候,动辄一掷千金拉拢能人异士,我还以为晏家是座金山银山,这辈子的钱都花不完。谁知一看,账上只剩下那么点银子。”
晏七一时没忍住多嘴问了句,“多少?”
晏听潮倒也没瞒他,比了下手掌。
晏七猜测道:“五千两?”
“五百万两。”
晏七:“……”
这还不多?这几百辈子都花不完吧?!
“以后天目阁要精打细算过日子,没什么用的人都撵滚蛋,开源节流。”
晏七龇牙,“天目阁的人已经撵得七七八八了,还撵啊?”
“留着干吗,吃喝拉撒的不要花钱吗?大哥留下的烂摊子,我才懒得接手。”
一提到天目阁,晏听潮就很心烦,“管她是不是真的周小山,只要方子是真的,回去之后,让她去张罗开个膏脂铺替晏家赚钱。天目阁关门大吉。”
“关门大吉,那你还怎么替她找人?对了阁主,战傀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晏七眼睛瞪得老大,“你不知道?你那会儿不是说,天底下没有天目阁不知道的事情吗?”
晏听潮瞟他一眼,“你没见过人吹牛皮?”
晏七:“……”
晏听潮跷着腿靠在太师椅上,略想了想,“无秘楼里的所有的档案和资料,我全都看过。战傀这两个字我有印象,因为这名字很奇怪,一眼就记得很牢。可惜,只有一个空档。”
晏七壮着胆子道:“你是不是看过忘了?”
晏听潮冷冷瞪他,“老子这种过目不忘的人,看过会忘?”
晏七不怕死地问:“那,阁主的过目不忘也是……吹牛皮吗?”
“捶你个头。”
晏七愁道:“啥都不知道,那怎么找沈如寄?”
“我答应帮她找,又没说一定能找到。”
这不是言而无信的欺骗吗?
晏七吃惊道:“……阁主你这样不大好吧,会影响我们天目阁的名声。”
晏听潮呵呵,“怎么的,你还想把天目阁做成百年老字号?我刚刚说了,把人都撵走,关门大吉。”
晏七闭嘴,揣着手望天,得,先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再把天目阁的名声搞臭。上一任阁主会不会气得半夜从棺材里跳出来砍人?
晏听潮懒散地闭上眼睛,“大哥只建了个空档,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能知道。依大哥的性格和能耐,定然是后者。他对战傀讳莫如深,自然有其原因。老子只想和光同尘,戢鳞潜翼。”
晏七愣了愣,“什么意思?”
晏听潮不耐烦地解释,“意思就是,树大招风,猪肥被宰,知道的太多就会死得很快。老子不想惹事,赚够了钱,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晏七默默望天,周姑娘,你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