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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谢卿安的不喜，林绾清稍微往后退了退，握住袖口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眼底闪过挣扎，终究还是垂了下来。
屋内出奇的安静，安静到笔落到宣纸上的沙沙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林绾清站的腿都酸了，谢卿安仍没抬过头。
夜间寒凉，冷风顺着窗缝吹了进来，书桌上的宣纸被掀起一角，又落了下来。
“表哥。”林绾清弱弱的声音响起：“汤快凉了。”
“你还没回去？”
谢卿安今年中的榜，背靠靠家族的他初入朝堂，只想证明自己，便放弃了父亲的帮助，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他偏偏还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所以每日忙碌到深更半夜也是常有的事。
今日林绾清来找他实属意外，他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林绾清放下汤就会离开，没想到她会一直在这里等，等他喝完这碗粥。
谢卿安的视线重新落到桌案上的小碗上。
水青色浅竹纹碗……
谢卿安想到了今日院中女子冰清玉洁的曼妙身姿……
“没有。”林绾清嗓音很轻，犹如羽毛拂过人的心尖。
“表哥近几日忙于政务，无暇顾及身体，舅母特意嘱托清儿来看看表哥。”
母亲的意思？
谢卿安忽而想到林绾清那一瞬的不情愿，竟是如此。
“你先回去吧，这汤我过一会儿就喝。”
谢卿安见林绾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眉间微微蹙起，看向林绾清的目光带有一丝探究，还有隐隐的不悦。
他不喜欢没有分寸的人。
林绾清还不能离开，她若是现在离开就功亏一篑了，今晚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表哥，舅母说，要让我看着你亲自喝下去。”
谢卿安眼眸一深，之前一幕幕的画面在谢卿安脑中重现。
林绾清僵硬的表情。
还未离开的身影。
一定要他喝这碗粥。
似乎都和这粥有关。
谢卿安素来谨慎，加之混迹官场自是听过不少腌臜事，其中就包括下药。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到自己身上，也没想到林绾清一个看起来清纯灵动，毫无心机的女子，会做出这种事。
甚至还打着他母亲的旗号。
今日回来时，谢卿安也听小厮讲了不少林绾清的事。知晓她这三个月来日日去谢夫人院中请安，他还惊讶于林绾清的玲珑心思。
谁曾想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今晚，她竟然还想利用他母亲算计他。
谢卿安还猜到了，若是事情真的闹到了谢夫人面前，恐怕谢夫人也会看在林绾清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帮她说话。
当下，谢卿安对林绾清的印象便不好了。
一个颇有心机，还蠢笨的人。
“这粥是表妹亲手做的？”谢卿安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碗面，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是我做的。”
亲手做的羹汤？他想的倒美。
林绾清才懒得亲自给谢卿安准备，这是她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小厨房是林绾清的，三下五除二也算是她做的了。
“都用什么做的？”
谢卿安紧紧盯着林绾清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他问的不是做汤的材料，而是其他的…
如果林绾清不傻，就该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知难而退。
林绾清眸中的讶然之色稍纵即逝，还是被谢卿安捕捉到了。
谢卿安在心里已经给林绾清定了罪，此事哪怕林绾清脸上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在谢卿安眼中也成了别有用心。
“银耳，莲子，冰糖，百合，枸杞……”
“看来表妹是没听懂我话中的意思。”
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瓷碗边沿，清脆的响声充斥在室内，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说的是你有没有往里面下一些别的东西？”
林绾清脸色霎时苍白，她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这在谢卿安眼中是心虚的表现。
“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我能在里面下什么？”
“你……”
谢卿安再怎么着，也无法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面前说出情药两个字，他还知道羞耻，可偏偏有人不知。
“表哥怎么不说话了？你怀疑我在里面下了什么？”
林绾清眼眶湿润，唇被光洁的贝齿咬的惨白，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不让眼珠掉下来。
“表哥看不上我也不用这般污蔑于我，我爹娘是不在了，可清儿也知礼义廉耻，我如今寄居在谢府，又怎敢做些伤害表哥和舅母的事？”
林绾清垂眸，一滴泪毫无预兆的从脸庞滑落，她此刻微仰着头，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
谢卿安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林绾清便端起书案上的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叮当”一声，好好的水青色浅竹纹碗被林绾清随意掷在桌案上，泪痕滑过红润的脸颊，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表哥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大夫来验证一番。”
“清儿不打扰表哥了。”林绾清挺直脊背，身躯柔弱却坚韧。
她的确是在算计谢卿安，也利用了谢夫人，但并不是谢卿安想的那样。
林绾清哭着从谢卿安书房跑了出来，竹叶微动，侧面看少女的衣衫不似之前平整。
林绾清不动声色的轻睨了一眼，心中冷笑。
正好，这下谢夫人那也不用她费心思了。
“卫柒。”
“主子。”
卫柒老早看见林小姐通红着眼走出来，还寻思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谢卿安便喊了他的名字。
“去请大夫过来。”
“是，主子。”
卫柒虽心中有疑惑，却也知晓主子的事，不是他能随便过问的。他之所以能得谢卿安的眼，主要是他这人很有眼色。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
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还萦绕在屋内，谢卿安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脑中全是女子临走时伤心的模样……
难道自己真的冤枉她了？
要么就是她装得太像，让自己都差点信了。
清风苑内。
谢夫人手指托住茶杯，掀开盖子后茶香四溢，她凑近茶杯小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舌尖上沾染的香气。
随后不急不缓的将上好的白瓷茶杯放在紫檀木雕刻的平角条桌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地上跪着的人不由得生出了冷汗。
“你说，表小姐哭着从卿安房中跑了出来？”
“是，夫人，奴婢亲眼看见表小姐进屋待了许久，出来时好像还很伤心。”
“抬头让我瞧瞧。”谢夫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目光有些渗人。
谢夫人认出来了，这是谢卿安院中为数不多的丫鬟，颇有姿色，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此次来，恐怕心思并不简单。
如今，谢卿安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有个通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谢夫人身边正好缺一个，能随时告知她谢卿安屋内情况的人。
谢夫人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眼神示意丫鬟将白芷扶起来，温柔的拉过她的手，自然地褪下白脂玉镯戴到了白芷柔荑上。
女子露出来的肌肤柔腻雪白，一看就是被好生娇养的。
谢夫人眼眸深了深，有野心不是一件坏事。
她虽乐意林绾清和谢卿安喜结连理，却也不愿看到谢卿安在林绾清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能来个人分一杯羹是再好不过了。
反正，依林绾清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谢夫人知道，这丫鬟今日能来找她，也是有几分聪明的，或许可以为她所用。
“奴婢名叫白芷。”
“倒是个伶俐的。若是安儿房中的丫鬟都如你这般，那我这做母亲的恐怕省心多了。”
谢夫人这番话既赞同了白芷此举，也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喜欢，一心想往上爬的白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其是那价值昂贵的玉镯，更让白芷觉得今日的决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