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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门前的路是京城西街,西街走到底便是英平王府。
英平王府的小王爷英武与沈耀十分交好,他这个闲散王爷无事可做,便时常去刑部寻沈耀说话。
这两日,金阳公主与英平王妃在一处为英武挑选世子妃。
英武生的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又有这么好的家世和前途,英平王妃总想着要给他挑个样样都出挑的贵女为妻。
只可惜英武瞧上了花月楼的魁娘,那魁娘名为南烟,打着卖艺不卖身的名头在花月楼里揽尽了所有贵客的目光。
包括英武。
英平王妃知晓此事后气得七窍生烟,只恨不得即刻让人冲去花月楼将南烟打杀了。
英武死死拦在她身前,并许诺会尽快迎娶王妃。
他是真心心悦南烟,也明白她的身份不可能为他的正妻,至多只能做个妾而已。
饶是如此,英平王妃都不肯点头,只说南烟这般的贱籍女子入英平王府的门,只会辱没了他们的门第。
直到英武以绝食和不娶正妻相抗争,英平王妃才点了头。
今日英武去刑部寻沈耀时,沈耀正审问了一批在岭南一带为非作歹的贼人。
这些贼人们嘴都极硬,不管刑部的狱卒们怎么审问,都不肯松口。
直到沈耀入了天牢,将那放在架子上的刑具在贼人身上使了一番。
没多久那贼人便吐了话。
其余的刑部官员们皆对沈耀肃然起敬,私下里调侃他是从地狱归来的罗刹恶鬼,面上却要恭维奉承道:“还是沈大人有手段,若换了我们,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从那群贼人嘴里审问出些什么来。”
沈耀面容里不见笑影,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又埋头钻入这纷杂的公差之中。
英武登刑部大门时,一进廊庑便瞧见了窗牖后正在提笔写口供的沈耀。
“慎之。”英武走到沈耀身旁,笑着唤他道。
沈耀抬起头来,瞧见英武后便搁下了手里的狼毫,问他:“来刑部做什么?”
四下无人,英武便道:“我听说你收用了个外室,特地来问问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英平王府与镇国公府早些年因为长辈间的恩怨,两家人是水火不容。
英武虽与沈耀交好,却不喜欢严如月的为人,又因为严如月屡次忤逆他的姑母金阳公主,他就愈发瞧不上她了。
“难道是那外室生的貌美如天仙一般?”英武问。
沈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英武才收起自己嘴角的笑意,只道:“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沈耀这才提起了几分兴趣,抬眸望向他。
英武便道:“自进了王府的大门后,南烟总是闷闷不乐,有时连膳食也没心情用,我瞧着实在心疼,便想让小嫂子去劝一劝她。”
“小嫂子”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后,沈耀的脸色陡然铁青不已,立时沉声道:“别乱说。”
英武比沈耀小三岁,自小便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表哥,一见他摆脸,便嗫喏着说:“本来就是小嫂子。”
沈耀知晓他就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人,偏偏又对那个魁娘出身的女子动了真情。
为了这名为南烟的女子,英平王妃气得人都苍老了几分。
眼瞧着英武即将要娶妻,沈耀正想劝一劝他多珍视些正妻时,却听英武说:“南烟若是不活了,我也绝不苟活。”
他这样一个事事都不入心的性子,却为了个魁娘持正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凝着眸坚定又真挚地说:“表哥难道也是那等只看出身与门第的俗人吗?我心爱南烟,只是因为她是南烟,这世上唯一的南烟而已。”
这时的沈耀听了这番话,只是感叹着英武的无可救药,他就像被那魁娘下了蛊毒一般,将体面与清明的心智丢弃了个彻底。
这般不知轻重。
他作为英武的表哥,肩负着要劝他迷途知返,领他走上正途的责任。
所以他便耐下性子与英武说了好些大道理,只可惜英武充耳不闻,只道:“表哥就说,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吧。”
亢长的沉默之中,沈耀与英武对视着彼此。
最后还是沈耀先败下阵来,只道:“好,我答应你。”
*
当日夜里,沈耀再度登了梅园的门。
彼时阮然正在与朱嬷嬷一同用膳,主仆有别,朱嬷嬷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了梨花木桌案旁。
瞧见沈耀的身影后,阮然与朱嬷嬷皆愣在了原地。
阮然率先起身,惊讶过后便施施然地迎到了沈耀身前,笑着说:“爷来了。”
朱嬷嬷立时要让丫鬟们去酒红楼买几道沈耀爱吃的膳食,瞧着是要劳师动众的模样。
沈耀却摆了摆手,道:“不必,我说几句话就走。”
阮然捏紧了手里的软帕,朝他展颜一笑后,道:“爷不妨坐着说话。”
话毕,她柔嫩似水的纤纤玉指便覆上了沈耀的肩膀,轻轻柔柔地要替他褪下官服。
沈耀眼瞧着她忙碌,卡在喉咙口的话噎了一噎,待阮然奉上了温热的茶水,方道:“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阮然闻言便往团凳上一坐,笑盈盈地问:“世子爷但说无妨。”
朱嬷嬷立时退了下去,给沈耀与阮然一个独处的机会。
她一走,沈耀便叹息了一声,对阮然说:“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他语气里万分客气,阮然心下有了计较,便笑着问:“爷有何吩咐?”
“明日我会带一个女子过来,她近来情绪不佳,你多劝着她些。”
沈耀这话说话,阮然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霎时漏了一拍。
她不敢置信,沈耀明明才收用了她这个外室,为什么又与别的女子有了牵扯?
难道是不满意她了吗?
短暂的怔愣后,阮然勉强维持着嘴角的笑意,只问:“爷想让妾身怎么劝她?”
她稳住了心神,柔柔地询问着沈耀。
沈耀瞥了一眼阮然,顿了一息,眸色深深地注视着她道:“让她想清楚些,好好侍奉主母,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要安分守己。”
她骤然听明白了沈耀的言外之意。
侍奉主母,安分守己,不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字字句句都在告诫着阮然,不要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