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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探子报,空灵王率其族人已进入西城,暂住在钱运客栈,同行十二人。”寻阁等人“嗖嗖”几声落地而跪道。
西洛誉有些不置信:“才十二人?都是高手么?我还以为他至少会带齐护卫军。”
“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实力,只知两人是护法,两人是护法之子女,六人是随从,还有一人……”寻阁突然停顿。
“还有一人什么?身份不明吗?”西洛誉疑问。
“不是,还有一人——就是少主一直寻找的人。”
“雪姬?雪姬怎么会和他们同行?”西洛誉顾自疑问,嘀咕着。
“少主,要不要让我去接他们进西府?”
西洛誉摇头道:“不行,你的身份不宜向外人透露,我亲自去。”
垂暮之时,西陆下起了霡霂小雨,葱白之天也变得昏暗。雪姬颦眉而立,凝滞的双眼呆呆望着窗外。似隐约想起了儿时雨天之时,破漏斗室根本抵不住雨水的冲刷,盖在屋顶的草堆滑落而下,过晴之时,娘亲便会再把它修好的事。所以,她并不喜欢雨天。雪姬常常羡慕北心茹的原因并不是她是大小姐,而是因为她椿萱并茂,自己却娘亲早逝,更不知爹身在何处。就算他现在出现,也已是“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碟也愁”了,身心早已千疮百孔的她不会因为爹的出现而痊愈。
许久,她摇了摇头,呢喃着:这些渺远的记忆还是就此打住吧,抚今追昔并不适合我。
泠风徐来,消失了她脸上的泪痕。
雪姬袅袅婷婷地走向焦尾琴,抚琴而坐。蓦然想起了徐师傅教北心茹的那曲《烟雨霏微》,按手轻弹。起音清逸,而后穿云裂石,整个钱运客栈都听到了这明里沥沥如风水声,暗里却藏着椎心泣血之情的琴音,在座啜茗文士个个怆然欲泪下,神色紧绷。而雪姬却全然不晓外头的事,只知是顾影自怜,随心而弹。
正值高潮之处,琴声猝而停住。一根琴弦终端,发出苁蓉清脆似玉裂的声响。顿时,客栈之内,嘴边茶杯摔地,筷支手中掉落,锅碗瓢盆一阵响,乱了节奏。正坐于贵宾席用膳的空灵族一行人见到这副景象,不禁眉峰紧皱。红“嚯”的一声站起走向一桌,猛力拍下,立马四分五裂,客栈吵声戛然而止,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名红火女子。
“再不安静下来,你们的下场就跟这张桌子一样。”
众人从没见过如此力大的女人,不敢再高声攀谈,只得窃窃私语。
“弹琴的应该是个女人吧?”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好像是从那间厢房传出来的。如果是,那一定是那个银发美女子。”
“你怎么知道?”
“我第一次见这种女子,所以她进来的时候我特别注意着,看她进了那间房……嘘……”
见红朝他们那边盯过去,立马封了嘴,低头不语。
空灵王噬血举酒抿了一口恝然道:“是她房间,白,你去看看。”
片刻之后,白下楼凑近噬血说了句话。一听,起身上了楼,推门而入。只见雪姬已经昏迷,额头有血迹,安静地躺在床上,身边桌上的焦尾琴已全弦俱断。
全部?噬血凝思,居然会听错成一根。这人到底是谁?
“王,”白进来后关了门,不让外人进入,现屋内只有他们三人,“她发作的次数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冰丝迟早会刺破她所有内脏,要不要先抑制住毒素?”
“不用。我们还不知道她对我们有没有用,不必费力去救她。我们在楼下没听到她叫喊,她该不会是撞墙让自己昏迷吧?”噬血看着白白的墙面上有一块血迹。
“应该是的。我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地上了。看来她不下楼是不想让大家看见她这副模样。”
噬血正想上前查看她的伤势,有人敲了门。“王,西陆少主来了。”
噬血道了句“知道了,让他坐下等候。”
“王……可是,他已经来了,就在门外。”
噬血折回,离开雪姬身旁,亲自去开了门。“西少主,何必劳驾,改日我必会登门造访。”
西洛誉进屋道:“怎可让一族之王屈尊住在这小客栈,洛誉今日来就是接你们入府暂住的,请不要拒绝我的一片好意。”
噬血并无排斥,只道:“恭敬不如从命。”
听了这话之后,本该是两人都起身下楼才是,但却不见西洛誉有这意思。过了会儿,只听他道:“族王,洛誉有一事相问。听闻我府的丫鬟雪姬正与贵族同行,这事是否属实?”
丫鬟?不尽其意吧?他心道。“正是。我确实救了一名叫雪姬的女子。”
“族王真可谓行侠仗义。然,她现在何处?”语气稍有变异。
西洛誉顺着噬血的眼睛看去,见到了昏迷中的雪姬。
噬血装着并不知有“冰丝”这种毒,漠然道:“雪姬姑娘常常失控地大喊,还叫我们杀了她。今天本好好地在弹琴,但突然琴弦俱断,我们进来时她就已经这样了。”
西洛誉表现地很平静:“实不相瞒,她中了一种叫‘冰丝’的剧毒。原来并不相信世间真的有的,但没想到……族王,即可收拾下就去我府吧,也好商议相关事宜。”见他点头,又对门外道:“齐水,带雪姬回府。”
然,进来的人让西洛誉惊了一惊。“风弦?你没死?”
被唤“风弦”的白衣男子骤然下跪道:“托少主鸿福,风弦不小心中了西子行的陷阱后,本以为命将归西,但幸得林中农妇所救,才得以生还。”
风弦,擅长使用暗器。与寻阁一样,同为三大首富之子。当日抄家之时,为西洛誉所救。但不同的是,风弦之父风霸确如其名,家中财产皆是不正之途所得,为人亦不善,风弦多少受到影响。风府的纵容亦使风弦在当地成为少霸主,人人惧之。改朝换代之时,暴民乘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而其他两地暴民见他们抢了财主的家财也未得制裁,便纷纷效仿。风弦为西洛誉所用后,洗心革面,忠心为“灵”效力。西洛誉见他除了暗器之外,还擅长暗访各地,得到重要情报,便命他为“灵”之头目。在一年前,西子行偶然得知西洛誉有一得力手下后,本想归为己用,但风弦不允,西子行一怒之下叫出暗藏人员将其杀害。风弦不擅明斗,不久便身中数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之后,风弦被农妇所救,静而养伤。
“行了,风弦,不管怎样,你回来了就好。——族王,我们立刻动身吧,西府并不是很远。”
“恩,”噬血踏出房门,“白,去通知所有人。”
白领命而去。
空灵族人坐原先来的车马,而雪姬则与西洛誉同一马车,风弦同在。一刻钟不到,众人便到了西府前。府里的下人并不知有外族人,注意力全在风弦怀里的雪姬。偶有非常注意力者,就是噬血那双被额前发丝遮挡住的双眼。他们纷纷议论的是:“这不就是近日来西陆议论的最多的银发美女子么?”“是啊,她为什么会来西府?而且——啊,我没看错吧,那是风少爷?”“十分相似。可是风少爷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有鬼”二字未说出便被人捂住了嘴。“嘘……新来的还真是什么规矩都不懂啊,这些话也能乱说的吗,要是被听到,你就活不成了。我们这些下人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活得长久,记住了没有啊你!”
众人就座喝了一口茶后,便被下人带到自己要住的房间去了。除了雪姬被安排在西洛誉房的右边,噬血单独住东厢外,其余各人皆在西厢。
安排妥当后,西洛誉去见了西御秦。
“爹,空灵族终于来了。”
“咳咳……”西御秦还是久病不愈,坐也坐不起身,“现在来也是多余了。我们最大的敌人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来不来与我们何干,桃源迟早是我们姓西的天下。”
“并不尽然,”西洛誉回道,“如由我们发动战争,必定难得民心,对日后的统治也会有所阻碍。但如果是由他们出面攻下桃源,我们再夺回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说如此,但你不觉得赌注压得太大了吗?万一桃源真被外族人攻了去,而我们又夺不回来的话……岂不是我们拱手让江山?”
“爹,你难道忘了当初我是这么做的外族人的存在的?”西洛誉笑。
“啊,那位高人?”
“正是。他还告诉我一个关于空灵王的秘密……”西洛誉停顿,转了话锋,“总之,爹请放心,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对了,爹,三哥心术不正,是否尽早铲除?要是哪天坏了大事……”
“洛誉,他怎么说也是你三哥,放他一马吧。爹有点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
西子行不死,他中毒身亡的几率就越高。
月下,房顶黑影一跃而下。“少主,有何吩咐?”
“跟我来。”
二人来到雪姬的房内。西洛誉道:“看看能不能在她身上发现什么线索。空灵王说雪姬毒发,自己撞上墙,我不全信。”
寻阁应允,上前查看。将她的头歪过一点时,看到了一点不明显的瘀痕。“少主,这里——有点不对劲。你看是什么?”
西洛誉一听,也上前探头,并问:“是什么?”
“你看,她两边的太阳穴有清晰不一的瘀痕,细数的话,是左边一道,右边四道。而双颊是,左边四道,右边一道。凭直觉,你看是什么?”寻阁一一指给西洛誉看。
这么一提点,他倒也真的看见了这些不起眼的瘀伤。突然灵光一闪,他将自己的右手放在雪姬脸的上部。“吻合。是手。应该是个男人。但我拿左手一比对,下面的指印感觉有点奇怪啊。”
“但如果是我现在的位置呢?比如,那个人在她背后袭击,先用左手将她捂住,再在正面用右手抓着她的脸撞上墙。但这样解释的话,她额头不应该受伤,而是——”寻阁托起雪姬的头部,轻轻拨开她后脑的头发,“果然,少主,使她昏迷的伤不是额头,而是后脑勺。这个伤口明显被简单清理过,是那个人故意误导我们而作的。而且,在雪姬身上有迷魂散的味道,相信那人左手握着有迷魂散的丝绢。但是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西洛誉似乎全明白了。“我知道。他想要占有雪姬。可能他已经知道她——而雪姬有所察觉后,誓死反抗,正要下毒手之际,听闻探子回报我已经向客栈赶来,所以立马清理她的伤口,谎称是毒发吧。当时屋里只有他和他的一个下手,雪姬额头的血也还没干,能做到清理完旧伤口,再造新伤口的,也只有他了——”
“少主指的是——”
“对,空灵王噬血。”
···
就在这晚,一名黑衣人夺房而出,悄悄地进了西御秦的房间,揭下了蒙面布。他似乎对这个房间很熟悉,很快取来了一盆水,再将准备好的丝绢沾湿了一条贴在西御秦的脸上。不久,丝绢下的西御秦显得呼吸困难,就要醒来。黑衣人见状封住了他上身的穴位,并往原先的丝绢上再加数量。只见西御秦上身动弹不得,而双腿却不停地抽搐。
“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最后一条丝绢贴了上去。
对不起啊爹,您还是带着幸福的表情走吧,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如果您知道这些年来认错了儿子,那么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吧。“爹,对不起……”
“谁?”他戴上蒙面布,冲出房外,看见了昏倒在门口的雪姬。“难道,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么……”轻轻地抱起她回了房间后,又回到西御秦的房内善后。
床上的西御秦,死得如此安详。
“不好了!老爷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