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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沂捧着父亲生前最爱的花,沿着绿树成荫的小道转过弯,猝不及防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姿挺拔,宛如青松,卓然而立。
仍是记忆里的模样。
桑沂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男人似有所感,转头望来。平静无波的眼神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起了波澜。
“商迟哥,好久不见。”时隔五年,桑沂也能够这样客气又疏离地同他寒暄。
她缓缓上前,裙摆在走动间荡漾出好看的弧线,一如陈商迟心湖里泛起的涟漪。
“你回来了。”陈商迟收敛心神,低低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女人的脸上,琥珀色的眼眸早已恢复如常,叫人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嗯。”桑沂笑笑,蹲下身将花放在碑前,“我来看看爸爸。”
墓碑上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身着警服,脸上笑着,看起来神采奕奕。
她的父亲是一名人民警察,牺牲在她六岁的时候。
于一场绑架案中因公殉职。
在解救人质的时候,绑匪忽然失去理智,拿出了手枪。众人都没有料到他手里竟会有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举着枪对准了人质。
桑沂父亲没多想,挡在了人质的面前。子弹射入胸膛,没等送到医院便没了气息。
而这个被救下的人质,便是陈商迟。
桑沂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男人的脸,眼神里满是怀念。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成如今模样,却依旧还记得父亲宽厚的怀抱所带给她的安全感。
“爸爸,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她的声音很轻,像要被风吹散般,“我和妈妈都很好,你不要担心。”
陈商迟站在她身后,垂着眼眸看她,沉默不语。
直到桑沂因为突然起身而踉跄了一下,他才有了动作。伸手扶住她的后腰,微微施力,将人扶正。
盈盈一握的腰肢好似比当年更加纤细,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她腰间肌肤细腻的触感。
“谢谢。”桑沂被腰间传来的温热一烫,飞速朝一旁后退了两步。
避之不及的模样。
陈商迟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半晌,他才出声:“你不用对我这样客气。”
桑沂抿了抿嘴,没接话。
春日暖阳洒落,斜斜照出两道人影。
墓园里四下静谧,只有微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斑驳的树影轻轻摇曳,像是大自然在地面上的轻描淡写。
桑沂不动,陈商迟亦不动,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两遍,无声地打量。
五年过去,她好像变了很多,瘦了一些,及腰的长发被剪到了肩膀处。又好像哪里都没变,眼里的倔强一如从前。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陈商迟没接,任由铃声胡乱地响着,视线没从面前的女人身上移开半分。
“不接吗?”终是桑沂败下阵来,她垂下眼眸,看向他握在手里的手机,轻声道。
陈商迟这才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而后置于耳侧,语气极淡:“喂,什么事?”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没从桑沂身上挪开。
桑沂不自然地摩挲着手臂,听见对方说:“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电话挂断,她便迫不及待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陈商迟迈开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随着他的走近,一股熟悉的白茶香扑面而来。不是很浓,却让人无法忽视,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
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柔但强势。
“那就谢谢商迟哥了。”桑沂又笑了。
落在陈商迟眼里却有些碍眼,这笑容不达眼底,只在面上。
更让他介意的还有“商迟哥”这个称呼,礼貌客套,但不亲昵,她以前从来不这么叫他。
可五年后的今天,她叫了两次。
——
回程的车上,安静非常。
等红绿灯的时候,陈商迟微微侧目,朝着副驾驶看过去。
桑沂正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着窗外。眼神有些失焦,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若是以前,是断不会出现如今这种萦绕着尴尬的沉默场面的。
她喜欢陈商迟,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那会儿,即便对方偶尔才会附和一句,她都能说得津津有味。
可现在,她没了诉说的欲望,加之陈商迟也实在不是什么多话的人,沉默便蔓延了开来。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五年时光,终究像一道鸿沟,将他们深深隔开。
陈商迟收回视线,在红灯变绿的瞬间猛地启动车子。
突如其来的加速让桑沂惯性向后,同样也唤回了她离散的思绪,下意识朝身侧的男人看过去。
“不好意思,起步急了一些。”陈商迟余光中瞥见她的视线,歉声道。
“没事,是我走神了。”
桑沂避开他的眼神,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
“刚才在想什么?”陈商迟随意地问着。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里变了很多。”桑沂同样随意地答着。
陈商迟看了眼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林立,散发着摩登的气息,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CBD之一。
也是他们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地方。
桑沂高中的时候,政府重新规划了这片区域,他们随之搬了家。可后来,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便再也没见过这儿重新建成后的样子。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穿过繁华的马路,车子停在桑沂居住的公寓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桑沂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道谢,“本来该请你上楼喝杯水的,但你应该有事。那么,就到这里吧。”
她说完便要开门,却被叫住。
“桑沂。”陈商迟眸色沉沉,低声叫她。
重逢后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依旧同从前一样的声线,同从前一样的语气。
清醇如酒,低低地飘进她耳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桑沂开门的手一顿,转过身看他,等他说话。
“当年……你为什么忽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