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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影,满目荒凉;揽风香衾,行宫遇刺;雪域香莲,苦肉之计;柳暗花明,乾坤扭转,破阵乐奏响,皇太后措手不及,只能激流勇退。
流澈净知道,他的阿漫不会袖手旁观,不会听任自己向皇太后与少帝下手,她一定会出手……他一手安排所有的阴谋,引皇太后入局,两厢明争暗斗,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再想着离开他。
他让她放走皇太后和少帝,再暗中派人追杀。依皇太后的脾性,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留下火种,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的阿漫,以为她的计谋天衣无缝,其实,他全知道。那一夜,他就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放走皇太后和少帝,看着她悲伤而柔韧的背影……
他是大敬皇帝,他是开国帝王,他是窃国枭雄。
她是前朝皇后,她是端木夫人,她是一代妖后。
他要立她为后,群臣肯定反对,不过他相信总有那一日的,对付那帮老臣,总会有办法的。
元宵宫宴,凤凰台恍如琼台仙阙。
然而,失去了她的身影、她的微笑,任是繁华满目,也是苍凉。
林大人与祖父大闹宫宴,矛头直指端木夫人,而她不知回避,甚至犯下女子干政的大忌,猖狂而僭越。他要立她为后,更是难上加难。他知道,她要帮他清扫朝中的污浊之气,她要他无奈地放手,可是,他绝不会放手!
元宵宫宴意兴阑珊地散了。
流澈净匆匆赶往披香殿,却听见一道清脆的唤声:“陛下——陛下——”
他转身望去,却见上官蓉儿匆匆地奔过来,蓝紫色羽缎斗篷急速跳荡,飞扬如蝶。奔至跟前,她未及喘息,欠身行礼:“参见陛下,蓉儿唐突了。”
“有事吗?”流澈净淡淡地问,挥退侍从。
“蓉儿斗胆,想与陛下谈两句。”上官蓉儿略一垂眸,复又抬眼望他,并无羞涩之态。
“想说什么?说!”他干脆地说道。
“陛下,我终于明白。”她举步向前走去,嗓音娇柔,“陛下的意中人,是端木夫人。”
“那又如何?”流澈净饶有意味地反问,见她俏生生地回身望来,面容上淡淡的妆彩,不同于以往的水灵与清素,别有一番娇艳之色。
“陛下也知,如今风声鹤唳,对陛下不利,对端木夫人更是不利。”她叹气道。
“如何不利?”他缓步上前,不紧不慢地问道。
“其实,蓉儿很是敬佩端木夫人呢。”上官蓉儿禁不住他迫人的目光,垂眸清淡一笑,“刚才宫宴上她那番言辞,这辈子蓉儿都说不出,她的气魄与胸襟,蓉儿更是望其项背。这样一个女子,陛下……自是不能辜负。”
“就是想跟朕说这些话?”流澈净呵的一笑,轩眉问道,“不能辜负,那该如何?”
“蓉儿也不知。”她盯着他明黄龙袍下摆的绣金龙爪,声音更轻了,“相信陛下总会有法子的,如果陛下有用得到蓉儿的地方,陛下尽管开口。”
“上官姑娘费心了。”流澈净自当明白她的心思,淡淡地下了逐客令,“夜深了,朕派人送你回府。”
“蓉儿告退。”上官蓉儿怔忪地瞧他一眼,转身离去。
这转身前的一瞥,饱含无限的情意与难言的苦涩。
流澈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消失于夜色之中,片刻之后赶往披香殿,却于蔚铭湖畔听到熟悉的人声,听到西宁怀宇与端木情的对话,也看到了两人的纠缠。
西宁怀宇指责她与流澈潇诗词唱和,指责她三心两意,也对她说:“你与我一样,三心两意……情儿,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宁静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田野风光,有大片的梨花……跟我离开洛都,好不好?”
西宁怀宇从背后拥紧她:“不,我会,我会的……只要你愿意,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端木情一字字说道:“我不容许自己再次三心二意!”
听闻这句话,流澈净胸中的怒火瞬间熄灭。
很好,太好了,有她这句话,他已经满足。
她坚决地说:不会再三心二意。是的,她不会再想着离开,她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来到披香殿,试探地对她说:“阿漫,你累了么?假若累了,告诉我一声,我不会强求你。”
因为,他知道她很累,她的心,很累。
他再次试探:“阿漫,假若有一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会不会离开我?”
因为,他杀了她的姑姑、她的弟弟。有朝一日,她知道真相,会不会崩溃?会不会因为这个残忍的真相而离开他?
——
“祖父召孩儿前来,有何吩咐?”
奉天殿,深碧杨树参天摇曳。
流澈净站在大殿门扇处,听见书房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流澈潇。
他心中透亮,祖父让两个孙儿一起来此,定是为了端木情。
他走向书房,立定于门口,看见祖父坐在书案之后的花梨木椅上,看见流澈潇恭敬地站在一旁,朝自己望来,目光冷淡。
流澈敏并不抬眼:“净儿,进来。”
流澈净身格挺直,恭敬地唤了一声:“祖父。”
“难得你还叫我一声‘祖父’,老朽活到这岁数,也值了。”流澈敏乐呵呵地一笑,“叫你们两个过来,为的是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无需我点明。”
“孩儿明白。”流澈潇并不行君臣之礼,瞧也不瞧身旁的兄长一眼。
“潇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人臣子,自当遵守君臣之道。即使不给兄长面子,也要给大敬皇帝面子,你兰陵王的地位与荣耀,还要仰仗皇帝。”流澈敏当面直斥,丝毫不留情面。
“是,祖父。”流澈潇的俊脸青白交加,侧身略一行礼,“臣弟见过陛下。”
“就我们爷孙三个在这里,无需见外。”流澈净爽朗一笑,“祖父召孙儿前来,是训导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