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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衙役中走出个身着墨绿色配革带的青年。
面容周正,官相威严。
一双深目扫过周遭,最终落在持刀的桑桐身上,沉道:“青天白日,你敢挟持官差,真当我桐花县衙是摆设吗?还不赶紧放人,束手就擒!”
“你是谁?”
桑桐凝视着他问道。
青年还未作声,一旁立马有人替他回答:“这位是咱们桐花县的县尉,秦昭秦大人。”
“县尉?”
桑桐打量着他,秦昭面不改色的道:“没错,本官专司查案缉捕之事,你......”
“大人还和她废话什么,抓人啊,她杀了尤县令。”
陈宝看的着急,一句话打断秦昭,秦昭还在纠结他的态度,不悦道:“什么叫废话,本官当然知道她杀......”
话音戛然而止。
秦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连声调都变了,“你说她杀了谁?”
陈宝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地面躺着的人,悲愤道:“是县太爷啊大人,你要替尤县令做主啊,咱们县......只你一个正官了。”
桐花县丞空悬。
县令身亡后,能主事的唯有县尉一人。
秦昭足足愣了三息才缓过神,张了张嘴,哑然无声,他听说有人在佛寺杀人,匆忙带人赶来,可没人告诉他死的是县令啊。
“来人。”
他一声令下,众人齐应,秦昭指着桑桐,声音不稳:“把这个凶犯抓起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
衙役们声势动天,调头朝桑桐围来。
桑桐提刀又往陈宝脖颈压了压,逼得他惊叫出声,众人这才想起她手里还有人质,不约而同的看向秦昭,等他示下。
秦昭蹙眉大怒:“你杀人在先,挟持在后,当真要执迷不悟,错上加错?”
“错的是他。”
桑桐横了眼陈宝,开门见山道:“秦大人,他先入为主,冤我杀人,又任由事态做大,冷眼旁观,你既是本县县尉,总不会同他一样不讲道理,不让人说话吧?”
秦昭刚来,尚不清楚具体事宜。
看她一身狼狈,说话却条例明晰,镇定从容,不似心虚作伪之态,略一思索后,翻涌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你先把刀放下。”
桑桐不动。
秦昭看出她的顾虑,继续道:“此案性命攸关,涉及官府要员,绝非儿戏,真有什么冤屈,本官承诺绝不枉杀,亦绝不错放,说到做到。”
桑桐端详他良久,丢开刀。
“那我便信大人一回。”
陈宝得了自由,几步退到安全地带,怒视桑桐,对其他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人啊!”
无人上前。
“秦大人!”
他看向秦昭,急道:“我亲眼看到她行凶作案,还有他们......”
陈宝指着围观的百姓,“他们也能作证,众人赶到时,我正抓着她的手,她单手持刀,刀上还在滴血。”
“没错,就是她。”
“杀人偿命。”
“不能姑息。”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从他们话中,秦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手虚压,“大家先别急,听听她怎么说。”
无数道视线针刺般落在桑桐身上。
鸡蛋液顺着她的面具滑到下颌,她随手抹了把,现在才真的有时间去查探尤县令的情况,查完沉默良久,对陈宝道:“如果不是你,不是他们阻拦我救人,他原本能亲自指认凶手的。”
“你胡说。”
陈宝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看她,“杀人偿命,你为了脱罪,竟编出这样荒唐的说辞来......救人,谁举刀救人?那行刑的刽子手岂不是也在救人?”
“多说无益。”
桑桐看向秦昭:“杀人讲究动机,谋财害命,好色寻仇皆是理由,但我不是桐花县人,今日第一次来此,与他素昧平生,此事可查,这是第一个理由。”
“他身患背疽之症,发作昏死,倒于路旁,我剖疮引流,从他背部挖出了一个肉质硬块,就放在他脚边那堆杂草旁,可引以为证,此为第二理由。”
她话音刚落。
就有衙役按照她的说法找到了那块鲜血淋漓的东西。
举在掌心示众。
众人哗然。
陈宝面色微变,盯着那肉块,眼中隐有动摇。
桑桐对他们的变化恍若未觉,接着往后说:“待他情况稳定后,我暂离寻药,取药归来发现他突然垂危,只得举刀刺他,施以急救......此点存疑,暂且不论,但我若有心害人,何必费这般功夫,因此草药也算间接证据。”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堆被踩得汁液横流的药草。
一时默然。
“或许你知晓官府戒严,一身是血逃脱不掉,所以反其道而行,故意装作救人,借机摆脱嫌疑。”
秦昭说罢,桑桐点头附和,“确有这个可能。”
“你不打算分辩?”
秦昭意外的看她一眼。
桑桐道:“我说再多大人不肯信也是徒然,要证明此事很简单,基于那两点证据,只要有人能证明我医者的身份,暂时便能摆脱杀人的嫌疑。”
背疽之症和行动轨迹作不了假。
官府一查便知。
秦昭听到此处,其实对她的怀疑已经打消了七八分,正要说话,旁边一人低声道:“大人,咱们谁也不认识她,万一她找人来糊弄两句,岂不是要弄出错案......”
“师爷所言有理。”
秦昭暗忖片刻,望向桑桐,“你同伴的证词不可信。”
“并非同伴。”
桑桐早知道不会这般顺利,幸好她理由足够正当,“我此次前来寒山寺是替故去的长辈探访旧友,我与他尚未见面,没机会串供。”
“本官怎知你说的是真话?”
“一问便知。”
桑桐直言不讳道:“我说的那位旧友,是寒山寺的住持空释大师,今日观音诞,他要准备仪典,身边定然围着许多人,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见过面,易如反掌。”
“更甚者,大人还可以派人去山脚的酒家查问,我早上才到,将马匹和行囊托付给了他们照料,徒步上的山。”
她说得有理有据,一派坦荡姿态。
秦昭招来人与他耳语两句,那人便扭头钻入人群,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场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许多人偷摸拿眼睛去瞟陈宝。
事情闹成这样,万一证实此女所言是真,他这个官府公差究竟要如何收场?
众人不禁对接下来的事态有了浓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