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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不想回家,但一看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
江庆升估计气坏了,在家等着我给他做饭。
回家的路格外冗长,我回到了和儿子儿媳一起住的新家。
“去打扫个卫生能打扫到现在?我要是不打电话,我看你今晚是不回来了!”
我刚进屋,江庆升扶了扶眼镜看清我,扔了手里的书抱怨着。
他说话声音不大也不爱吵,平静说出的话我却觉得耳根子疼。
昔日冷静沉稳的丈夫已经不在。
“不回来正好,你就能好好写你的信了。”
我笑着说,江庆升明显愣了一下,装作不知道:
“什么信不信的,胡说什么?我写了一下午文章都快饿死了,厨房我不太会捯饬,你现在去给我煮点面吃。”
我静静看着江庆升演戏,心冰冷到了极点。
就当最后一次给他做饭吧,我爱吃的阳春面。
我扫视了一遍昔日我呆的最久的厨房,手止不住的抖。
做完饭端在餐桌前,江庆升才慢吞吞的过来吃。
我没吃,只是看着他。
他吃了我做的饭几十年,早就吃习惯了,我看着他把一碗素面吃的一点不剩,沉声问:
“好吃吗?”
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一边看着手机。
“沈菁会做吗?”
“大作家做的饭,一定比我这没文化的村姑做得好。”
我抬眼看他,把那一沓纸扔在他脸上。
“不用解释,咱俩就这么算了吧。”
江庆升瞬间瞪大眼睛,站起来把那些宝贵的信收好,厉声道:
“郭小花!你别没事找事,我跟沈菁就只是文化交流,没事写写信互动一下,表达一下胸怀思想,你不懂,别瞎掺合。”
我冷笑:
“你当我傻,我识字,信上写的什么我都看了,你管这叫文化交流?”
江庆升把信攥紧,把眼镜摘了和我吵:
“我说了那只是叙旧,和老朋友交流交流,你又不懂文化,我跟人写写信怎么了?”
“别闹了,儿子一家子你不要了?还有孙子呢,什么就算了,别乱说胡话。”
看来他从来没意识到错误,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不想跟你多说,我们结婚五十年,我该做的都做了,孝敬公婆,养育孩子,散了吧,我累了。”
我抬头看他声音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我坐在凳子上呼吸不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江庆升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立马给儿子打电话。
“回来管管你那不可理喻的妈!都多大年纪了要跟我散伙!”
“丢人现眼!”
电话那头儿子赶快安抚江庆升的情绪,也没问原因,嚷嚷着附和:
“爸,妈年纪也大了,你别跟她这没文化的一般见识,我回去好好说她!”
浑身像掉进冰窟一般寒。
江庆升挂了电话,瞥了我一眼,摔门就出去了。
碗筷摆在桌子上,椅子也被他砸得东倒西歪,我都不管了。
我眼里,五十年前的江庆升就是温润如玉的公子,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钢笔,妙笔生花,字体隽秀非常养眼。
他会在家里大声朗读自己写的文章给我听,四字成语修饰的事物都很美。
可现在,他的四字成语都来骂我了。
丢人现眼。
不可理喻。
这就是他口中与他相伴五十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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