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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荒野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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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狼性少年

第一章∧野人家

成吉思汗二年冬,蒙历兔儿年(1207年)

巴根台9岁了,自从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昏迷几天醒来以后,珠岚额吉发现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草原上精瘦的玩劣少年了。

这是八剌忽部蒙古一个贫苦的家庭。父亲恩格日勒在牛儿年(1205年)随铁木真追击蔑尔乞人脱黑拖阿的战役中中箭身亡,没有熬到铁木真称汗的那一天。他遗留的不多财物也被百夫长分给了其他人,只给寡妻珠岚留下了一个毡包,一匹瘦马,和一个小羊群活命。在成吉思汗的大扎撒黑还没有波及到全草原的时代,部落自然是按草原上祖先流传下来的严酷法则行事——他们抛弃了这个除了一张张永远也喂不饱的嘴什么也干不了的家庭。

为了躲避斡亦剌人、不剌合臣人(捕貂鼠人)、客烈木臣人(捕青鼠人)和野蛮的森林兀良哈人的抢掠,夺走他们那几只赖以活命的羊,老额吉带着大姐其木格、长子巴根台和幼子苏勒哈尔离开了水草丰美的草原,沿着蒙古人的先祖蓝眼睛勃端察尔曾经走过的老路,向怯连河上游走,一直躲到了巴尔虎草原的森林边缘。一旦遇到袭击就可以向森林深处逃命。

珠岚额吉象所有的蒙古女人一样,有着强壮的身体,旺盛的精力,和坚毅忍耐的性格,她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开始了艰难的生活。他们挖出土拨鼠洞里的草籽,采集野果、野菌和野菇,捡野狼吃剩下的骨头熬过漫长寒冷的冬季。水草丰盛的季节,她剪下羊毛制成又平整又密实的毛毡,挤下羊奶制成美味的奶酪、奶皮子和奶豆腐,换来茶叶和盐。

尽管珠岚额吉精打细算,一家人还是饥肠漉漉,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长子巴根台身上。

可是这个巴根台太让人伤心了,这个孩子天生就有狼的贪婪,却没有狼的坚忍和勇敢。没有母亲的催促和鞭打,他从来不会走出毡包去放羊。即使是到了草场,他也总是骑着那匹瘦马跑到很远的地方,痴痴地望着百户鄂尔都家的马群发呆,任由自己家里不多的几只羊走失。

不到饥饿难忍他永远也不会回到毡包,一回到家他就大喊饿了要吃饭。他吃光了自己的那份食物,还要母亲的那一份,额吉一转身他就抢夺偷窃姐姐和兄弟的食物。有时候其木格和苏勒哈尔捡牛粪和野果回来很晚,巴根台毫不客气的吃光了姐弟的食物。在这个贫苦的家庭,这真是可怕的事情,即使是最好的季节,他们每天最多也就只有两顿饭。

在严酷的冬天,当巴根台吃光了姐弟俩一天唯一的食物,其木格和苏勒哈尔就只能忍受着难熬的饥饿睡觉。苏勒哈尔经常半夜饿醒,低声哭泣,而巴根台打着饱嗝睡的象冬眠的土拨鼠。

夜里狼光顾羊圈,珠岚额吉大喊着拿起木棒和狼厮打搏斗,姐姐和幼小的兄弟也会勇敢的冲出毡包帮助母亲驱赶凶猛的野兽,总是伤痕累累。而巴根台总是缩在毡包一角瑟瑟发抖,惊吓的一动不敢动。珠岚额吉经常伤心的哭泣,痛骂巴根台:长生天是在惩罚我们吗?让豺虎降生到我家。巴根台呆呆的望着阿妈,不懂得母亲为何恼怒和哭泣。

直到有一天,巴根台的马蹄踩在了旱獭洞里,摔的昏头昏脑。珠岚额吉直到夜里才把他找回来,他已经全身冻僵。珠岚和其木格用雪擦搓巴根台的全身,直到他全身发红。珠岚阿妈忘记了巴根台的顽劣可恶,她脱光衣服紧紧抱着这个小小的生命,用身体温暖巴根台冰冷僵硬的身体。就这样一直到第三天巴根台才醒来,吃惊的望着母亲珠岚,好像不认识了一样。珠岚和其木格流下了高兴的泪水。

但是珠岚额吉发现醒来的巴根台变了。他一连几天不发一言,有时候呆呆的坐在毡包外,望着一望无际的白雪荒野,一坐就是一天,任凭冰冷的雪花堆满他瘦小的肩头。

他不再大喊着要吃肉,不再偷窃姐姐和弟弟的食物,还把自己的那一份小小可怜的食物留给母亲一半。他不再睡懒觉,每天天不亮小巴根台就把沙袋绑在小腿上沿着森林边缘奔跑,不管多么寒冷,他一定会跑到浑身大汗才回到毡包。他再也不用阿妈催促,每天都赶着家里的羊到冬窝子放牧。回来的时候,他总是用他瘦小的肩膀扛回小山一样的木柴和牛粪。在这以前,为了节省燃料,包里不到最冷的时候是不会生火取暖的,冬日的早晨醒来,铁锅里总是结着厚厚的冰,现在一家人能围坐在一起享受温暖的感觉了。

巴根台变得沉默寡言。晚上一家人总是围坐在炉火旁,听珠岚讲蒙古人的祖先孛儿帖赤那和蓝眼睛勃端察尔的往事,唱着悠远古老的史诗。尽管蒙古人不识字,但是每一个蒙古父亲和母亲,都会把家族和部落的历史,唱给子孙们牢记。

他们八剌忽部和蒙古乞颜部即是安达,也是忽达。因为蒙古先祖莫顼伦夫人的幼子,草原英雄纳真**就是八剌忽部的赘婿。当蒙古人被札剌亦儿人屠杀的时候,是八剌忽部保护了海都汗,并且帮助黄金家族征服了札剌亦尔人,统一了蒙古诸部,成为全蒙古共同的汗。

巴根台一边倾听着额吉讲述蒙古人代代声口相传的历史,一边把破羊皮裁成细细的一条一条,编成结实的皮索。白天,他可以像狼捕食猎物一样,耐心的在雪窝子里趴上很久,观察野兔和野鸡出没的路线,把羊皮索和树枝制成的套子下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野兔行走只能向前,只要它们钻进巴根台的活扣索套就会拼命向前挣扎,越套越紧,绝不可能逃脱。野鸡则不同,这美丽的飞禽警惕又强悍,一旦被套住就要赶紧抓住,时间长了可能你捕获的只剩下半条野鸡腿。疯狂挣扎的野鸡甚至会扯断自己的腿逃走。

巴根台的勤勉和擅于观察总会有收获,每天放牧回来,他总能带回一些野兔野鸡,珠岚额吉的铁锅里除了野菌草根又多了肉香。巴根台把母亲缝皮袍的铁针烧红了以后弯成鱼钩,在寒冷的早晨他凿开冰冻的河,钓上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装在他用羊皮索做成的鱼兜里带回毡房。

珠岚吃惊的说:“我们蒙古人不吃鱼。”巴根台说:“鱼很好吃,成吉思汗也吃过。”说着刮下鱼的鳞,清理出鱼的内脏,撒上盐和野葱,烤出香喷喷的烤鱼。兄弟苏勒哈尔吃的苍白的小脸上泛出了红光,姐姐其木格也露出了不多的笑容。珠岚额吉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他什么时候学会钓鱼了?还会烤鱼啊!

一天,巴根台跑到鄂尔都百户的孛沃勒铁匠孟和的棚子里,把一双羊皮做的东西放到孟和冻的红肿流脓的手上。孟和吃惊的问:“巴根台,你这个徐蛋,这是什么?”巴根台说:“这是我做的羊皮手套。”孟和问:“这是干什么用的?”巴根台说:“是戴在手上的,让你的手不再受冻,火星落在手上也不会烫出伤疤。”说着把手套戴在了孟和的大手上,问:“暖和吗?”

孟和欣喜的看着戴着手套的手,五指攥了又攥,兴奋的说:“你这个徐蛋,你怎么会做这么好的东西?”巴根台没有回答,他说:“我用手套跟你换东西,如果你帮我打造一把这个,我就给你的儿子那日松和你的女儿乌尔罕都做10付手套。”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老羊皮,上面用黑锅灰画着一把样子凶悍锋利的短刀,长长的血槽,刀背象是锯齿。

孟和吃惊的说:“这是什么?”巴根台说:“这是美军的制式装备m9野战军刺。”孟和更奇怪了:“你说的是什么?什么美军?什么军刺?”巴根台笑了,说:“这是一把短刀,你能帮我打造吗?”

孟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好奇心起来了,说:“这倒是不难,我能做。可是你要这个干吗?”巴根台说:“我家太穷了,没有铁。我没法做弓箭,没法抵挡野兽和卑贱的马贼,没法保护妈妈和姐弟。也没法打猎,没法修理勒勒车,我们太饿了,我们需要这个。”

孟和听着巴根台的话,眼睛渐渐发出了光,大声说:“草原上的傻巴根台长大了啊,变成了一个小哈丹巴特尔!你要知道,即使是鄂尔都百户的马镫也是木头的啊。但是我一定给你做成这把短刀,男子汉怎么能没有武器。”

巴根台说:“我也一定把手套给你们做好。但是这把短刀的把柄要做成中空的,里面要装一个能卷起来的熟皮夹子,夹子里要插上一把小锉,一把小锯,十根带羊肠线的铁针。”说着,他一边把锉和锯的图形画给孟和看。孟和高兴的说:“咱们一言为定。”

巴根台干了五个晚上,每天干到快天亮母亲姐姐们起来生火的时候。他用破羊皮缝制成了30付手套,换回了他的m9,孟和还用生牛皮给他做了一个漂亮的刀鞘。巴根台试了试刀锋,虽然赶不上真正的m9军刺,但在那个时代也算是锋利了,看来孟和下了不少功夫。

从此巴根台有了防身的利器。他从树林里采来坚硬的柏木,用m9削成箭杆。把坚硬的狼骨锉成锋利的箭簇,用野鸡毛做成箭翎。他有一副恩格日勒阿爸留下的组合式骑弓,挎上他自己做的箭,骑在瘦马上,9岁的巴根台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草原小猎手了。珠

岚额吉看着儿子变成了一个小男子汉,忍不住流下了泪水。而其木格额格其和苏勒哈尔看巴根台的眼光再也不是鄙夷和畏惧,而是充满的崇拜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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