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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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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时,春燕楼就已经挂起了灯笼。

在青楼里,挂灯笼的意思科不仅仅是为了照亮,而是传达一种信息,我们开始夜场营业了。

青楼虽然是全天候营业的,但日场和夜场截然不同。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恭喜你,说明你很纯洁。

日场虽然也可以干很多事,但总不如夜场那么花样繁多,自由自在。

最关键的是,如果你白天进青楼,则大概率只能找一些中低档的姑娘。高档的姑娘,是不会在白天接待你的。

因为高档的姑娘有身份,大白天的赔你喝杯酒,听个曲儿还行,真要干别的,传出去掉价。

青楼姑娘最怕的是什么?掉价啊!这个掉价可不是比喻,掉的真的是价啊,真金白银的价钱啊!

而且青楼的灯笼还有其他妙用,比如春燕楼正门挂的四盏灯笼,上面的字分别是火、云、水、画。

这代表经过顾客们的一致评选,截止今天为止,楼里最红的四位姑娘。

而且妈妈一再强调,排名不分先后。

此时的几个公子富商,正在为这四位红牌斗得不可开交。

斗法很简单,先斗钱,谁出的价高,谁才有资格进姑娘的绣房听曲饮酒。

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能过夜了,还需要看姑娘看你顺眼不顺眼,至少不能太恶心。

这就是头牌姑娘的特权,其他姑娘有钱就得挣,头牌姑娘挣钱可以选。你要不愿意接受这规矩,就别来。

想闹事?那得擦亮眼睛,这京城有名的青楼后面,都有后台,一般的富商官宦,最好是不要冒这个险。

在激烈的PK下,火、云、水三位姑娘名花有主,分别带着自己的恩客进闺房饮酒听曲去了。

剩下的画姑娘,不是无人问津,而是两人争的太厉害,一时难分胜负。

头牌姑娘平时过夜大概要十两银子,今夜竞争比较激烈,那三位都得到了五十两左右的竞价。

但画姑娘已经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八十两。

八十两,几乎可以在城外买一套房子,带院子的那种。也可以在城里买一间屋子。

萧风因为十两银子被逼的差点卖房子,但今晚在这里,只能摸到姑娘的八分之一。

妈妈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一个劲的鼓励两人再加点。

这两人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纨绔,脸色发青,一看就是酒色过度。

另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豪商,身体倒还健壮,只是肚子有点大。

两人正憋足了劲打算继续加价时,人群中一人叫价了。

“我出五十两。”

众人一愣,妈妈大怒。

“谁在捣乱,哪有叫价往低了叫的?”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形高大,穿着书生长衫,看着文质彬彬的。脸上并不白嫩,带着风霜之色,略显衰老,却有一股霸道的威势。

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带点三角形,并不难看,但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妈妈的愤怒的火焰也瞬间降低了高度,媚笑着一甩手绢:“大爷真会开玩笑。”

中年人笑了笑:“并非古某吝啬,实在是不知京中名楼如此昂贵,没有带足银两。我对画姑娘一见倾心,因此冒昧一试。”

妈妈笑道:“大爷说的哪里话,我春燕楼在京城数一数二,又不是明日就不开门了,自可明日再来。”

中年人摇头道:“明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否则哪会吝啬银两呢。”

妈妈正要再说话,那两个竞价的对手却不干了。

脸色青白的纨绔喝道:“既然银子不够,还啰嗦什么?”

豪商则比较客气,拱手笑道:“五十两银子也是好大一笔数目,好姑娘任选,何必单争画姑娘呢?”

中年人目光如刀扫过,两人心里都是一跳,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恐惧。

那纨绔喝道:“天子脚下,你待怎地?”

一直没说话,笑着看众人竞价的画姑娘死死的盯着中年人,脑子来翻腾的都是萧风的话。

“还请三位先生报上年龄。”

三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要求?不过画姑娘既然说话了,肯定是有目的的。

纨绔得意的挺挺胸脯:“我二十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年轻肯定占便宜啊。

豪商笑了笑:“我三十一岁。”小孩子懂个屁,男人三十一朵花,最有魅力的时候。

中年人笑了笑:“我三十七岁了。”这年头,三十七岁确实不年轻了,他本人又显老,看着又四十了。

“妈妈,女儿愿意服侍这位后来的古先生。”

众人都是一愣,妈妈急道:“画儿啊,你可想好了,他只出五十两啊。”

名楼头牌的特权,可以从客人出的钱里获得一定比例的分润。

这倒不是经营者有多好心,而是一种高明的激励手段,跟后世销售人员的提成一样。

姑娘如果挣死工资,甚至没有钱白干,那就算是被迫工作,也不会有多高的积极性。

姑娘思想不积极,叫不到点上,动作上也不配合,客人就觉得钱花的冤枉,回头客就少了。

所以,提成制度绝对是经营者和劳动者双赢的好制度。

妈妈提醒画姑娘的就是,如果你选了这家伙,我固然少挣钱,你分的也少了呀。

但画姑娘很坚决:“妈妈,我头有点疼呢,不太舒服啊......”

妈妈立刻投降了,因为画姑娘今晚要是装病不肯接客,她也没啥办法。

皮鞭子沾凉水是对付新来的雏儿的,头牌姑娘得靠哄着,这才是争取的经营之道。

到手的五十两,比可能拿不到的八十两,要好很多。

画姑娘挽着中年人进绣房后,妈妈还得想办法应付那两个义愤填膺的顾客,最后亲自选了两个好姑娘才平息下去。

妈妈忍不住嘀咕:“人又老,钱又少,画儿今天是昏了头了吧。”

昏了头的画姑娘正在和中年人喝酒。

中年人也有点意外:“不知姑娘何以选了古某?”

画姑娘嫣然一笑:“古先生一看就非凡俗之人,奴虽在欢场,却也是识人的。”

中年人一愣,苦笑道:“姑娘谬赞了。古某年近四十,碌碌无为,不敢当此评语。”

画姑娘心想,管你有为无为,能一次拿出五十两银子逛青楼的,肯定不是穷鬼就是了。

她对萧风的话虽尚有疑虑,但此人相貌堂堂,若能从良为其妾室,也是美事。

夫人是不敢想了,这年头别说有头有脸的,就是贩夫走卒也绝不会娶青楼女子为正妻。

因此这一夜画姑娘积极表现,温柔以待,不但媚而不俗,妖而不淫,更是边亲热边谈心。

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深入交流是十分难得的,因此第二天早上起床时,中年人已经很有些难以割舍了。

画姑娘忽然坠泪,中年人忙问何故,若是觉得银子给少了,愿意随后托人送过来补上。

画姑娘当即表示,一夜相交,很崇拜他,很爱慕他,愿意随他而去,只是不知他能否接纳。

中年人略一沉思:“我家有妻子,连妾也有两个了。你若是不嫌弃,愿为妾室,我也绝不相负。”

他在室内的踱步一圈,决然道:“即是红尘知己,不该隐瞒。我不姓古,我姓胡,名宗宪,现任大同宣府巡按,七品官而已。胡某不缺家财,只是此行是回京述职,未多携带金银,为姑娘赎身,只怕略有不足。”

画姑娘一咬牙,心说就赌一把,赌那个小子算的准,选对一个人不容易,也没有更有把握的办法。

她从床下拖出自己的小箱子,往胡宗宪手中一塞:“这是我多年积蓄,若是有心,就替我赎身。”

胡宗宪万分震惊,他没想到画姑娘如此相信自己。

要知道,自己若是负心之人,别说拿着东西跑了,就是给她赎身了,她以后也身无分文了,这是把命都交到自己手里了!

心思深沉的胡宗宪,真的感动了。

他抚摸着画姑娘的肩头,淡淡的说:“若是我辜负了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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