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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离开郡王府,青葵与绿草还是第一次见到居住在月波无双楼上景无双,乍见之下,几乎不敢相认。
昔日意气飞扬的景无双,完全丧失了所有的锐气与活力,神色茫然,看人总怔怔的,似乎风一吹就飘走了,嘴角竟弯着两道皱纹,随着每一次苦笑刺痛了她们的眼睛。虽然搽了浓艳的胭脂,还是遮不住脸颊的瘦削。
她,不应该嫁进霍家,五福想。谁都知道,景无双天下无双的刁蛮任性,怎么会适应霍家的诸多规矩?自从进了霍家,闹得鸡飞狗跳没有一日消停。婚后第二日,她便进宫见李太后,自请离婚。李太后与皇上都大大训斥了一顿,说清官难理家务事,要她回去好好孝敬公婆,遵守霍家门规,又传了何景珍进宫交代一番。一时之间,在京城传为笑谈。
而景无双,也确实后悔当初屈服,答应这门亲事了。为了报复一个人,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是否值得?那时候的她,只想着将霍子琳抓在手里,狠狠地折磨他,却没有想到,霍家娶她,同样为了报复。
结婚当晚,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后,在旖旎的红烛光影里,霍子琳当着丫鬟仆妇的面,将她的衣服如碎布般一条条撕开,在她脸上结结实实打了三大掌,道:“这是还给你的!”
她想也不想,用力挣脱仆妇的钳制,直接还手,在霍子琳脸上也打了三掌。
霍子琳身边高大健壮的仆妇扑过来,牢牢按住她,也不言语,将身无寸缕的她送出房外,绑在栏杆上,在高高的楼顶吹风。
寒风肆意噬咬着她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如万千枚钢针扎入。她所有的骄傲,荡然无存。
花园里灯光璀璨,远远的传来了笙歌,客人们还在大吃大喝祝贺霍家长孙成婚呢。霍子琳在房间里,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唱着小曲,还有个娇媚如钩的声音,不断劝他喝酒,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哈哈大笑,说了好些不堪的话语。
她的泪,凝在冷冰冰的脸上,身体也渐渐麻木,从内到外,仿佛一块千年寒冰,只恨心头凌乱如麻,思虑万千。
她不应该嫁他的,真的不应该!
霍子琳慢慢踱出来,端过来一杯酒,送到她嘴边,道:“知道什么是丈夫什么是妻子吗?不知道的话,再好好的在外面反省反省。”
她一言不发,向人求饶,不是她的脾性,有本事,霍家折磨死她,看他们一家子怎么跟太后、皇上交待。
“恨我吗?也不想想,你怎么折磨我的,我对你,已经太好。”霍子琳转身就走。
她只觉得头颅越来越沉重,似乎就要脱离脖子,随时掉在地上。昏昏沉沉间,绑住的绳子松开了,她被人抬起,送到床上,裹上了温暖柔软的被子,又有人扶起她的头,灌她喝姜茶。
醒来时,她看见他温柔如水的目光,一圈又一圈的波光涌荡,恍如梦中。“你醒了?昨晚我喝醉了,向娘子陪个不是。”霍子琳跪倒在地,一脸诚恳。
喝醉?她疑惑地望望他,他眸子里不见丝毫慌乱。
“我要离婚!”景无双直接宣布。
“好!”霍子琳干净利索,“早些进宫跟太后说吧。”
跟太后皇上诉苦的结果,便是挨了训斥,又回到霍家。
月波无双楼。
原来,竟是专门为了折磨她报复她而兴建的,她的侍女,被拦阻在外。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咬紧牙关与他对抗。
那是他们彼此折磨的开始。
要么不理不睬,要么一开口就是特别恶毒的话语,非要狠狠地刺中对方的痛脚,要么举起房间内的古董、花瓶就砸,乒乒乓乓的,格外痛快。她砸,他也砸,两人赌气似的拼命砸,只不过她砸他们霍家的古董,他砸郡王府的陪嫁。
楼下的门锁着,不曾为她开启。她在楼上过着灰暗而寂寞的日子,继续与霍子琳撕心裂肺地相互噬咬。
她知道霍子琳与五福曾经相爱过,在月波无双楼上孤独的日子里,她常常望着远处的那方梅林,曾经看见过何景珍陪着她去摘梅花,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并肩而行,情若母女。
这样的亲密,何景珍从来没有给过她。每次见面,何景珍都是恭敬而疏远的,照本宣科地问候,离去。有时候委屈了,想跟她吐吐苦水,让帮忙多管教管教霍子琳,才一开口,何景珍便将话语堵住了,拜别。
霍子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也怔怔地望着她们的身影,忽然一阵狂怒,将栏杆上的花盆抱起,用力砸到楼下,然后回房。
那一刻,她知道,他永远不能忘记五福的。
五福穿着孝服出嫁,抱着灵牌成亲,她听人说了,霍子琳也知道,每天夜里长吁短叹,或者起来,急速地走来走去。
她听着他凌乱的脚步敲碎每一个冬夜,奢华的小楼,分外空旷、寒冷,似乎天地之间,就剩下他们两个,相互怨恨、折磨、绝望的一对。
直到五福顶着高家未亡人的身份回来,整天藏在桐音院里念经,她起了好奇心,想见见这个孝女加贞女。向何景珍提了好几次,何景珍始终不答应,只推说五福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她直接问霍子琳,要求见五福。
“你见她,有意思吗?”霍子琳冷眼斜望她。
“有,她是长房小姐,也算你妹妹,对吗?”她故意刺激霍子琳。霍子琳果然大怒,扬手又是一掌。
她及时抓住了霍子琳的手腕,道:“我一定要见。”
他不理睬,只作没有听到。
第二日,她继续问,还说要为他们传递消息,问了一次又一次,才得以下楼。
如今,景无双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个五福,与霍家上下每一个人都关系良好的五福,不是很美,另有一种人淡如菊的韵味。
“难怪霍子琳对你念念不忘。”景无双道。
“嫂子见笑了。”五福请她坐好,又着青葵她们送上茶与点心。绿草佝偻着送上茶,一不小心,将茶泼了,吓得赶紧去揩拭景无双的衣裙,嘴里忙不迭地道歉。
“没事。”景无双轻轻一句话,让屋内众人目瞪口呆。
这还是刁蛮郡主景无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