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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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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沉吟,雪峰干脆的一伸手直接揭开了锦盒的盒盖,登时引得堂上众人皆不约而同的向锦盒中望去。

一只平淡无奇的白瓷瓶静静的躺在锦盒中,瓶身上贴着一只黄色的封签。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拿起了盒中的瓷瓶,在堂中明亮的灯光下,黄色的封签上写着四个狂放不羁、笔势奇劲的蝇头小字——踏雪寻香!

眸中亮光一闪,雪峰猛地拔开了瓶盖。顿时,就只觉一股清新怡人、似梅似雪的冷香在堂中盈盈拂过,令堂中众人不由均是精神一振,心中一爽,仿佛正立于大雪初晴,寒梅怒放的野外仙境一般,身上是轻寒初透带来的神清气爽,而心中却是沁雪梅香带来的恬谧释然。

不可置信的捏紧了手中的瓷瓶,雪峰望着笑的一脸得意的尹总管,喃喃的道:“是香精!”

僵硬的转过了头,一一望过堂上依然面露疑惑之色的众人,直到望见了闻香那双盈满惊喜与激动泪意的双眸,雪峰仿佛求证似的再次道:“闻香,是香薰精油,是世间唯有灵儿才会配的,香薰精油——”

“哗啦”一声,是椅子被撞翻在地的声音。一道白影倏然闪过,尹总管就只觉眼前一花,左手小臂登时一阵剧痛,而耳边,则响起了一阵急切焦灼的询问声——

“你说送礼之人是一个男子,多大年纪的男子?是哪里人士?你可确定,他真的是一个男子,而非有人乔装改扮而成?!”

一连串的问题直砸的尹总管有些头晕目眩,但手臂的疼痛却又让他在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望着神色大变、满目焦灼的枫雾公子,尹总管呲牙咧嘴的嘶声道:“是、是个男人!三十来岁,不知道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叫什么,但绝对不是本地人,也绝对不是乔装改扮而成,是个、是个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爷们~~~!”

“长相,特征,还说过些什么,越详细越好。”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淡漠而冰冷,直刮得尹总管背后起了一片寒凛凛的鸡皮疙瘩。

暗叫一声命苦,尹总管转头对上了冰云将军那双暗沉死寂的双眼,认真的想了想道:“那个男人生的极是俊美,令人过目难忘!一身红衣,谈笑之间,一举一动简直比女人还要风情万种,魅惑众生。不过,应该是个修行之人,而且修为还定是极高!因为我这头还跟他说着话呢,也就一转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倒是远远的,他的声音像是隔着好几里之外传来,叫我记得提醒小王爷亥时初刻出门赏灯啊!”

“亥时初刻?”话音落,几道迅疾无比的身影同时夺门而出,似离弦之箭般猛地射到了堂外。

举目四望,夜幕深沉。天上是一轮清皎孤寂的月,地上是一片灿烂辉煌的灯!但是,要赏的究竟是哪一盏灯呢?

“在那里!”一声惊呼,花含羞惊奇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指着天上徐徐飘浮而起的一盏盏明灯,呐呐的道:“怎么可能,灯居然能自己飞起来?”

一片异样的安静,没有人回答她,只因众人都在怔怔的看着,傻傻的看着,看着一盏接一盏升到了空中的明灯。灯上写着硕大的字,但在暗沉的黑夜里,必须要很仔细的看才能看得清楚——

第一盏灯,国泰民安;第二盏灯,风调雨顺;第三盏灯,新婚大喜;第四盏灯,百年好合;第五盏灯,白头偕老;第六盏灯,琴瑟合鸣;第七盏灯,相敬如宾;第八盏灯,蓦然回首;第九盏灯,灯火阑珊。

心中微微一动,雪峰蓦然回首,正望见闻香一脸温柔的笑望着自己,多情而妩媚的双眼与天上的明灯相映成辉。默默的伸出了手,紧紧的拉住了闻香,心中突然想起小师妹曾跟自己玩过的那个游戏,留给自己的那个谜语——

“四师兄,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了!”唇边勾起了一抹欣然而感怀的笑意,而心中却翻涌着似喜似痛的复杂心绪。欢喜自己到底是解出了灵儿留下的谜语,也伤感原来这个谜语竟然是这样的谜底。

原来,她早早的便告诉自己了,自己所要寻找的那个人,期盼的那个人并不是她!而是一直静静的等在自己需要“蓦然回首”才能发现的——“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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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一只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上,我俯下身点燃了最后一只孔明灯,看着它扶摇直上,缓缓而去,欣慰的点了点头,转身却望见双眸晶亮的斐红叶正一脸欣喜有趣的望着我。

忍不住莞尔一笑,我故意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漂亮吧?呵呵,只要你乖乖的,听我吩咐,我保证你以后有无限惊喜有趣的事情可以看!”

“嗤——”漫不经心的一笑,斐红叶懒懒的靠在了船舱上,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笛子向我抛来,邪魅的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已经做完,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吧?良宵苦短,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你这个家伙!”明知道他是故意把话说的这么暧昧,但我还是忍不嘴了脸,“说吧,你想听我吹什么曲子?”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没听过的就好!”仰望着天空,斐红叶静静的托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恨恨的皱了皱鼻子,冲他做了个鬼脸,我刚一拿起笛子却发现——

这根笛子居然不是用竹子做的!诧异的将笛子凑到了眼跟前,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

“别看了,这是用相思木做的!”低沉而醇厚的嗓音悠悠响起,在暗夜里听来极是舒缓悠然。

“相思木?”微微一怔,我下意识的望着斐红叶呆呆的道:“红叶岛才有的相思木,而你又叫斐红叶——”

“吹吧!我想听你吹笛子,不想听你问问题!”徐缓的声音再次响起,斐红叶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我不太懂的复杂情绪,有寂然,有落寞,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灰意冷。

默默的低下了头,抚着手中的长笛,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往昔的一幕又一幕:在无人的草原上,我和大师兄守在篝火旁遥望着一望无际的漫天星光,谈论着什么是永恒;在忠勇王府的长廊下,二师兄将一颗相思豆放入了我的掌中,那么鲜艳而夺目的相思豆,像我掌中的一颗朱砂痣;踏雪苑的厢房里,四师兄亲手为我系上了一只做工精美的锦囊,告诉我,他此生只愿得一人相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捏紧了手中的长笛,望向了渺茫的夜空,我在心中深深一叹:“原来,都已是过去了!”

喃喃的,我念起了记忆深处的一首词,而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双深邃而澄澈的眸,那双已烙进了我记忆深处的温柔双眸,那双我怎么逃也逃不开的温柔双眸,却已经温柔他放,别有相思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浑身猛地一震,斐红叶目不转睛的望向了满面黯然的白衣少女,一双灵动灿然的双眸此刻却透出了那么深、那么痛的苦涩,是欲说还休的深切怀念,是无法描摹的暗暗心伤,是难以道尽的念念相思。

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同样盈满了苦痛,也同样盈满了怀念,是自己无法为她填平的苦痛,也是自己无法为她平息的怀念。双手猛地攥起,双目蓦然紧闭,只为忍住,心中无人能知晓的心痛与抽绞——

“红叶!”轻柔而温婉的呼声响起,斐红叶下意识的向落灵望去,却诧异的望见了她眼中一片清明了然的怜惜与痛楚,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送来了一丝暖暖的微温。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微微一笑,我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心中定是也怀着一份无法舍弃的相思,一份无法割舍的深情,所以才让自己在这茫茫人间,滚滚红尘中刻意活的恣意而任性,只为排遣心中那一份孤独的寂寞。

“我会陪着你的!”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知道自己说的没头没尾,突兀莫名,但我知道他听得懂,也听得明白。

淡然一笑,斐红叶幽幽的道:“好!但千万记得——”

“不要爱上你!”顽皮的一笑,我没心没肺的接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的!”

“也没那么容易忘记一个人!”在心中轻轻一叹,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如此长情的家伙,还真是讨人厌啊!

“嗤嗤——”懒懒的笑声再次想起,斐红叶静静的道:“如果最后真的没人要了,那就一直陪着我吧!”

“什么啊?”不以为然的摸了摸鼻子,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道:“你怎么说的我那么凄凉啊?真是的,太伤自尊了!”

“呵呵,如果哪天想走了,也可以随时走!”转头望向了茫茫的星空,斐红叶淡淡的说道,带着一股深沉的、无法掩饰的落寞与忧伤。

“好!”静静的答应,我不再说话,只是将相思木笛凑到了唇边,悠悠的吹响,让寂寞的旋律在河面上轻轻回荡,不打扰两人各自安静的想着心事。

一曲终了,斐红叶轻轻的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牵起嘴角微微一笑,我一字一顿的道:“相思风雨中!”

放下笛子,我轻轻的唱了起来,将满怀的愁绪,满怀的相思,唱给这个能感同身受的男人,可以无惧坦白的男人。

因为,大家是那么相同、相像、相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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