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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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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一件陈年命案,不到半月时间便被破了。 凶手是一名建筑工人,偶尔遇到这家的女主人,见色起意,于是夜半撬窗,连杀三人。只是当他清醒过来,看到满屋血水,却早已忘记了自己行凶的目的究竟为何,于惊吓中仓皇逃跑,只在现场留下脚印若干。 当时的解放鞋可比现在任何一款烂大街的街鞋的普及率都要高得多,再加那夜下了场大暴雨,将罪恶的痕迹冲刷殆尽,所以警察在侦办半年,排查了几百号嫌疑人之后,还是未能破案。 这件轰动了京平的血案,在喧嚣一时后热度退尽,变成偶尔被人提及的一桩谈资。 辛传安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查辛夏提供的”线索“的,毕竟那晚,他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也没有看到那只绣着”卢“字的鞋子。 可是辛夏边说边赌咒发誓,把辛家的列祖列宗们都给搬出来了,故而辛传安也从打死不信变成了将信将疑,最后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第二天一到单位,便按着这条线侦查下去。 辛传安琢磨,鞋面上之所以要绣名字,是因为鞋子容易被搞混,以此推断,凶手所处的环境定然人多杂乱,且大家都穿着统一发放的工鞋。根据这一点他很快就想到了工地。工人们最喜欢穿这种轻便耐脏的鞋,且一群人住在工棚,及易将鞋子搞混,故而一定会做些标记。 案发时京平的建筑工地一共有两处,辛传安先调查了离被害人家比较近的工地,却一无所获,于是他便将注意力放在城西南那处现在已经成了邮政局的工地上。 邮政局还保留着当年的建筑承包合同,于是没用几天,辛传安便找到了嫌疑人——卢诚。 卢诚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可当辛传安和同事们找到他并亮明身份时,他哭得像个孩子,没等审问就自己全招了。 ”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因为我每晚都能梦到他们,尤其是那个三岁的孩子,明明断了脖子叫不出声,我却总能听到他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把刀,能刺透脑袋。“ 这是卢诚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他便一直沉默,终审时都没发一言,只是偶尔傻笑,一直到生命尽头。 一桩沉溺了七年的灭门案就此尘埃落定,…

一件陈年命案,不到半月时间便被破了。

凶手是一名建筑工人,偶尔遇到这家的女主人,见色起意,于是夜半撬窗,连杀三人。只是当他清醒过来,看到满屋血水,却早已忘记了自己行凶的目的究竟为何,于惊吓中仓皇逃跑,只在现场留下脚印若干。

当时的解放鞋可比现在任何一款烂大街的街鞋的普及率都要高得多,再加那夜下了场大暴雨,将罪恶的痕迹冲刷殆尽,所以警察在侦办半年,排查了几百号嫌疑人之后,还是未能破案。

这件轰动了京平的血案,在喧嚣一时后热度退尽,变成偶尔被人提及的一桩谈资。

辛传安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查辛夏提供的”线索“的,毕竟那晚,他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也没有看到那只绣着”卢“字的鞋子。

可是辛夏边说边赌咒发誓,把辛家的列祖列宗们都给搬出来了,故而辛传安也从打死不信变成了将信将疑,最后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第二天一到单位,便按着这条线侦查下去。

辛传安琢磨,鞋面上之所以要绣名字,是因为鞋子容易被搞混,以此推断,凶手所处的环境定然人多杂乱,且大家都穿着统一发放的工鞋。根据这一点他很快就想到了工地。工人们最喜欢穿这种轻便耐脏的鞋,且一群人住在工棚,及易将鞋子搞混,故而一定会做些标记。

案发时京平的建筑工地一共有两处,辛传安先调查了离被害人家比较近的工地,却一无所获,于是他便将注意力放在城西南那处现在已经成了邮政局的工地上。

邮政局还保留着当年的建筑承包合同,于是没用几天,辛传安便找到了嫌疑人——卢诚。

卢诚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可当辛传安和同事们找到他并亮明身份时,他哭得像个孩子,没等审问就自己全招了。

”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因为我每晚都能梦到他们,尤其是那个三岁的孩子,明明断了脖子叫不出声,我却总能听到他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把刀,能刺透脑袋。“

这是卢诚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他便一直沉默,终审时都没发一言,只是偶尔傻笑,一直到生命尽头。

一桩沉溺了七年的灭门案就此尘埃落定,辛传安心里却不能平静,他那时刚从区分局转到市局,手头大大小小的积案不下二十起,其中一大半都是命案。案卷的纸张已经黄了脆了有了毛边,他每每翻阅,都怕它们在自己手里变成一抔抔再难辨清真容的故纸堆。

可他又不想把女儿扯进这一桩桩人间惨剧之中,毕竟辛夏只有八岁,正是天真烂漫看谁都像好人的年纪。

辛传安抱着苦自己不能苦孩子的心里,风雨无阻地外出奔波寻找线索,或逐字细读卷宗在办公室攻坚到深夜,可即便如此辛苦劳累,他却依然一无所获。半年过去,除了找到了一位因说漏嘴被他人举报的犯罪分子,他没有破获一起积案。

雄心壮志被现实击打得粉碎,辛传安心中的颓气和鬓角的白发一起疯狂滋长,让他看起来仿佛老了几岁。

辛夏看在眼里自是心疼,于是在九岁生日那天,拖住他的手撒娇,”老爸,就让我帮帮你呗,要是真的能让凶手伏法,不也算是件积功德的大好事吗?你忘记了,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命浅福薄,必须行善积德才能扭转,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再说了,帮你又碍不着我什么,不就是看一眼的事儿吗。“

辛传安见女儿如此体贴,感动地泪眼模糊,闷头喝了几盅酒后,边抹眼泪边起身给辛夏鞠了个躬道,”爸爸……代表被害者的家属们,对辛夏同学表示诚挚的感谢。“

第二天是周末,辛夏一早就随辛传安去了办公室,爷俩从早上忙活到月亮西斜方才离开。

其后半年,辛传安破获了十余起的积案。同事们都说他是被佛祖开了光,眼明心亮,能找到旁人看不到的蛛丝马迹,故而才能屡破奇案,就连那起被称为京平市第一大案的竹影巷灭门案都破了。

各路表彰纷沓而至,被害者家属送来的锦旗挂满了刑警大队办公室,将肃穆的办公室装点地像一间洞房。可是,就在省公安厅召开表彰大会之时,辛传安却缺席了。

他接到了戴伟丽的电话,对面的人心急火燎,说辛夏忽然发烧了到了四十度,送到医院后不省人事,现在还没有清醒。

辛传安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焦急万分地朝医院赶,一路上心像击鼓一般砰砰直跳,生怕女儿的身体出了大毛病。因为辛夏这半年来小病不断,感冒发烧成了家常便饭,咳嗽更是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好,他本想带女儿去医院检查,又被戴伟丽唠叨,说小孩子不烧不长个,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可是现在连戴伟丽也开始着急了,想来辛夏这次是真的病得不轻。

辛传安料得没错,他赶到医院时辛夏已经被下了病重通知书。他拿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手抖得眼睛无法看清上面的字,只略扫到惊厥、脱水、呼吸困难几个字样。

通知单上最后一句话他倒是看明白了,但过目后更加惊心:”虽经积极救治,但患者目前病情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危急生命,特下达病重通知,对于此后出现的状况和需要采取的应急救治,请与理解和配合。“

戴伟丽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他拽到病床旁,手朝辛夏一指,嗔怒道,”辛传安,你仔细听听,姑娘嘴里咕哝什么呢。“

辛传安这才发现女儿似乎在小声嗫嚅着什么,于是忙把头低下,可是当他听到辛夏断续吐出的几个被害者的名字时,心猛然一惊,脑袋嗡嗡直响。

”什么行善积德,我看是以怨报德,“戴伟丽咬牙切齿盯着辛夏,似是想将她身体里看不见的东西撕碎,”我早就说小孩子火焰低,容易被那些死鬼缠上,你偏不信邪,为了你自己的那点荣誉,让孩子帮你破案。你看看,现在姑娘被折磨地奄奄一息,连重病通知单都下了,辛传安,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后悔还来得及吗?“

戴伟丽是个急性子,遇事一向脑子不动嘴皮子先行,虽然事后她也常为自己利嘴伤人后悔,可一到事儿上还是管不住自己。

辛传安和她夫妻十几年,自然是了解她的,可还是忍不住为她说的这句话伤心。他面子上没有表露,没日没夜在医院守了辛夏三天三夜,直到女儿脱离危险醒来,才握着她的手呜咽出声,”爸爸不是为了自己……但是爸爸,真的对不起夏夏。“

自此后,辛传安再也没有让辛夏参与自己的案子,直到六年后,她十五岁时的那个盛夏。

他死去的那个夏天。

从昏睡中醒来时,辛夏发现眼角已经被梦中的泪水染湿,她裹着被子支起身,从床头柜里拿了片白加黑吞下,这才扭亮台灯,望向光秃秃的天花板,任窗外萧杀风声灌进耳朵。

”我很想你。“她自语一句,感觉眼眶发热,便使劲揉揉眼角,拿了枕边的手机过来,试图将自己从情绪的旋涡中拯救出来。

这么多年,辛夏一直是秉承着”混“日子的心态生活,常常挂在口头的话,便是那句短短几十年,快乐一天是一天,何必难为自己,何必总和生活较真。或许,这便是今天陈苍所说的,她的改变。

可陈苍不知道的是,辛夏的变化并非是对生活的妥协,而是一种伪装,假装前事没有发生,假装对后事满不在乎,只有这般,她才能龟缩于一隅,将被痛苦撕裂成两半的日子勉强过下去。

只不过这一点,辛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同事群里已聊得热火朝天。李嘉明临时敲定周末到郊外某度假山庄一日游,言辞中却颇有些神秘,说是要介绍一位大人物给同事们。

此人的身份并不难猜到,因为半月前,就有传言说刚刚空出来的总监的位置将由嘉晟传媒的主要控股人——倪氏家族的小儿子顶上。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刘姐便说,”现在公司的空降兵是越来越多了,今年效益也没有达到预期,这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想了一想又道,”但要来的是个钻石王老五,我倒是可以当了那虞姬,坚忠不渝,生死相随。“

辛夏听了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是骑驴找马了这么多年,却发现马也没比驴子好到哪去,一样都要被资本家剥削。“

刘姐反驳她,”那不一样,马高大,肌肉发达,我就喜欢肌肉男。“

陈苍的回忆

这厢陈苍也看到了同事群里的消息。

微信提示音连番炸屏时,她刚弹完一首贝多芬的 G 大调变奏曲,盯着黑白两色的键盘发呆。

放在墙角的行李箱上凝着几滴水珠儿,明明是被今日时断时续的雨淋过,她却觉得,那是胡远航一家长眠的地方——西郊常青陵园冰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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