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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么大,我结交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都和秋玑一样——他们从不曾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
把酒言欢过后,就都是过客了。
他们记得我吗?大约换了一身衣服,就都不认识了。
流歌不过是我用我父亲的银子所砸中的千百人中的一个。
但瞧,也并非如此结交的朋友,就都是如最初的玩一玩的心态一样——连姓名也不曾告知。
流歌几乎知道我的所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人来相信。
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戏子。
我不是瞧不起戏子,更不会觉得戏子就低人一等。只是觉得,一个每天都在扮演不同角色的人,要让人觉察不到是在演,必定就要走入众生百态——这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所以大概才会容忍我的幼稚。
什么都有了的人,不知道该怎样生活。
他不会觉得我是多么不可理喻,更不会说要扮演怎样救我于水火的英雄。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评价我,也不改变我,仅仅只是陪伴。
说起来简单地要命,但这样的人,几乎不存在,我实在庆幸,我找到一个。
从后门回来,已经有些晚了。
杜若听见声响,连忙过来开门,表情却有些忌惮。
指了指院子,小声说,“王爷在里面。”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我实在不明白。
但随后就明白了。
院子已经明显不是之前的院子,似乎……精致了一些。
房间已经明显不是原来的房间,似乎……小了一些。
感觉无缘多出了很多东西。
譬如不知哪里找来的一张书案,端端正正放在了我的书房里,挤走了我的矮榻,顿时显得拥挤异常。
又譬如卧室,不知怎么,多出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还有一些……明显的他人的痕迹。
但凡是属于我一个人之处,通通都依样增添了一份。
显然,这人想挤进来。
曲高阳,我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很高。
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惩治我的办法——搬来了我的院子。
我闭上眼,叫了一声杜若,“所有不是我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丫鬟小心翼翼回话,“王爷说了,您要是扔一次,他就再搬一次,而且,”她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所有您发火损坏的物品,都要由院子里的下人们来赔偿。”
‘我管你们啊!’本来该这么说,但这句话终究是没有喊出来,我才刚刚塑造了一个这样善良与世无争的夫人形象,不能傻到立刻毁于一旦。
“王爷呢?”
“王爷说,晚上会回来,让您好好准备一下。”
丫鬟的语气忽而有些发酸。
相公让娘子所谓的“准备”,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当然有一千种方法让敢爬上我床的男人死得冤到十九层也都不算完,但……明晃晃这里还站了另外一个人,鉴于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似乎恶毒的点子,就都没什么必要了。
我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围着杜若转了三圈,最终停下。
丫鬟开始有些不自在。
“杜若,你……想不想要个名分?”
她现在并不太害怕我,微微抬起头偷瞄了我一眼,似乎想确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待看见我的眼睛后却还是立刻腿软,跪在了地上,“奴婢……从来就不敢有非分之想。”
口是心非的姑娘。
我笑了笑,扶她起来,“你一个姑娘家,身子已经给了王爷,不在这府里谋个位置,以后还怎么过活呢?”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立刻缩回了手臂,口上却还是坚持,“奴婢命贱,不敢妄想。”
显然还是对我有所防备。
“西汉时期的皇后卫子夫,最初也不过是个侍女。杜若,没人说丫鬟命贱,你的命,更不贱。”
“我……”她微微张开了口,却又闭上,显然还是之前的想法。
我好言好语相劝了几回,对方却始终要紧了牙关,总是同一个回答,便忍不住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只好直接破题,一把她摁倒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对面,同一个高度,眼对眼来跟她说清楚事情。
“杜若,你不要害怕,我绝不是想要害你,坦白一点,我跟你说这些,当然也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夫人想帮你,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我自己——。”我低了低头,酝酿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再抬头时看上去更真诚一点,“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不是曲高阳。”
“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出去吗?”我扯了扯身上的男装,“就是为了去见他。”
大约是触到相同的心事,她似乎有些动容,有些小心地开始回话,“那您……就不怕王爷么?女人嫁了人,就要守妇道的……”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心上人。
“那和你爱的人的山盟海誓呢?那些都算什么?难道要为了自己不爱的人去背叛自己爱的人吗?杜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强调重点,“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我没有任何错,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在和我爱的人一起双宿双飞之前,还要暂时寄居在一个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的男人家里。仅此而已。”
“还好我碰到了你。”我又笑了笑,“这么好的姑娘。”
“我可以为了我爱的人不顾名声给曲高阳戴绿帽子,理所当然你也可以为了你爱的人,做任何事是不是?”
我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何况这事半点也不幸苦。成了,马上就会和我平起平坐,不成,你了不起就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损失。你爱他,不是吗?”
怎么会有女人不希望和自己爱的男人在一起?何况还是带了“被承认”这样的诱惑。
她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