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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奇怪自己在临死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联想,一会是孙悟空大闹天宫,一会又是郭晶晶十米跳水,现在又变成了东方不败和令狐冲的BL恋……
她觉得这肯定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在做作祟,管不了那么多了,事不宜迟,她摸出自己怀中的一只微型火箭推进器,手脚麻利地挂在了赫连清欢的手腕上,拨下了开关。
赫连清欢此时已经被诛仙之气消耗掉了一大半仙力,艰难地维持着保护封千紫的护体光晕,却突然发觉手腕一紧,身体倏地凌空而上,眼瞅着封千紫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娇小玲珑的身躯瞬间被千万道银色诛仙之气穿了个透心凉——
天庭上空传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狂呼。
滚滚诛仙云下,一条金色小龙闪电般腾出东海,口中含着一枚红色的珠子,于空中风驰电掣地翻滚了一遭,又倏忽间钻进了海底,一切,不过是一个转瞬。
……
这一场闹剧,终于惨淡收场。
众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夜旋玉放心不下白青霓,司空千莲放心不下赫连清欢,两个人跟着回了天姥山,面面相对终无语,思伊人孤枕难眠。
赫连清欢默默坐了半宵,抬眼望见兽炭盆中一团厚厚的灰烬,抬手一招,却发觉自己仙力已然被诛仙之气穿透得失了十之七八,司空千莲见他动作,知道他想做什么,帮他施法将那团厚厚的灰烬恢复了原貌,竟是一本手札。
他将那本手札放到赫连清欢的手中,见他静静地翻看着,他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知道赫连清欢的面色,越来越惨白了。
“我想休息了。”赫连清欢只翻看了几页,便向司空千莲挥了挥手,兀自走出书房,进了卧室。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伏在青玉案上,研磨书笺,雕花灯笼下,影摇心黯然,秋风切切寒彻,露华浓,更深重。
若相惜,何以相弃?
看到最后,他才明白,她何以焚了这卷相思手札,她何以那么决绝地推开他。
谁坠下碧落黄泉,三万三千尺终归离恨天,寸心寸碎,寸断寸无言。
司空千莲在他屋外守了七天七夜,终于听他发了话,“千莲,你回去吧,我已无碍。”
那声音益发的清冷了,司空千莲浑身一震,欲言又止,片刻之后,终于一声不吭地退出了月华殿。
卧室里,赫连清欢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翻开自己的枕头来看了,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那根紫色的发绳,她走得如此彻底,一点痕迹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就为了他送给司空千莲的那缕云发吗?
封千紫,等我找到你的那一天,我赫连清欢一定会结结实实地揍你一顿!
……
赫连清欢相信自己为她设下的保护屏障,即便真身被毁,即便魂飞魄散,封千紫也断不可能灰飞烟灭。
她总该剩下点渣儿才对。
可惜他仙力几乎尽失,无法用法术来搜寻她的下落,只好由着司空千莲和夜旋玉去找,这一找,便是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封千紫记得那本手札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已经默背得滚瓜烂熟。
她说她以为爱情是欢笑和泪水的集合体,但是到最后,她才明白,爱情,是粉身碎骨的疼和挫骨扬灰的痛。
“爱到最后,我已经破碎得狼狈不堪。”
赫连清欢每次想起她这句话来,就想照着她屁股狠狠地拍上两巴掌。
她的爱不过是一刹那的撕心裂肺,可是她留给他的,却是一点一点剜心的痛,一寸一寸地深入到骨髓,很慢,很慢,漫长的仿佛要疼上个天长地久一般。
就这样,她撒手而去,他却要背负着双份的情殇一直活到他此生的尽头,如果,再也找不到她……
他不敢去想。
他有时候怀疑自己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过的比自己活得那十万多年都还要漫长……
夜旋玉始终说他没有在幽冥界见过封千紫的魂魄,也就是说她不曾入轮回,不曾进三生,仍在这世间做那孤魂野鬼,却为何幽冥鬼差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散碎的三魂七魄?
司空千莲手下的所有大小妖精魔兽全都停止了自家修炼,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搜魂大军,东至蛮荒,西至西荒,北至云荒,南至虚荒,天南地北海角天涯,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白青霓将自己锁在莲心殿内,约有十年没有出门了。
某一日的清晨,天姥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华殿外的梨花又开了,如雪如云般堆砌成一幅清雅美景,天外云端上缓缓走下来一人,白衣白裳,白肤如脂。
“清宵梦,远逐飞红乱,记箫声,淡月梨花殿,望极雅川,剪春愁不断。”
声音清朗如金玉相击,铿锵传出很远,飘入月华殿内。
赫连清欢正在作画,听了那人念出的诗句,轻叹一声,放下紫毫,“洛兄好雅兴,不在蜀山修生养息,到我天姥山来找晦气不成?”
此人正是蜀山掌门洛楚安,十年前,封千紫一枪崩掉了蜀山山脉的一座山头,赫连清欢猜不透他此番前来作甚。
洛楚安站在梨花林间爽声大笑,“清欢贤弟,莫非以为为兄前来讨债?”
赫连清欢又是一叹,“不敢。”
想起十四年前,他还是从洛楚安手中讨来的紫玲珑花苗……他心中一沉,轻咳两声,缓缓走出了大殿。
洛楚安望着多年未见的月华上仙,清风傲骨依旧,却多了几分病态,益发显得清癯了,“月华君……受苦了。”
赫连清欢未料到他竟然说出这么个词来,脸上虽是没有什么表情,却也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道:“洛兄来此何事?”
洛楚安失笑,看来这个人的脾气秉性既是如此,受了这么大的情伤,还是不改那傲慢的性子,也罢,看着眼前这位心高气傲的主儿好不容易动了一次真感情,他就做做好事,发发慈悲吧,“五年前……有人找我要了一株紫玲珑花苗去……我拔了一根并枝的,只送了一枝,剩下一枝在我那里养着,这几天……快熟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赫连清欢的脸色,果不其然,他话还未说完,赫连清欢便脸色微变。
“谁要走的?”
洛楚安忍不住笑,却又不敢在赫连清欢面前显示出来,连忙咳嗽了两声,“是,是东海龙七太子……”
赫连清欢顿了一下道:“多谢洛兄相告。”他倒也不矫情。
凭着十几万年养成的极好的耐性,赫连清欢陪着洛楚安到白青霓处讨了一坛三千年的兰心雪,又送了他十株火莲果的幼苗,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洛楚安前脚刚走,赫连清欢后脚就出了天姥山,直奔东海龙宫而去,这件事他没有告诉白青霓,没有落实的事情,只怕会空欢喜一场,经历了这么多,他这小师妹越发的不爱说话了。
他飞得不快,离东海越近,他的速度就越慢,待到东海之上,他竟然停了下来。
希望越大,失望是不是就越大。
停了片刻,他刚要入海,只见海面上水花一翻,浮上来一只大龟,“月华上仙,小人封七太子之命,前来恭迎。”
赫连清欢嘴角牵了一下,这是不是表明……
他心中那一点微光,倏忽间成燎原之势,在他身体里熊熊燃烧起来。
赫连清欢点点头,跟在老海龟的身后,只觉他走得太慢。
刚刚看到水晶龙宫的影子,便听见龙宫前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不要他见小紫姐姐,你把他轰走,四脚蛇你快把他轰走!”这是一个幼童的声音,似是极其气愤。
“这怎么行,你小紫姐姐是月华上仙的徒弟,以前她半死不活的你不让她走也就算了,现在她没事了,人家家长也找来了……”这是璃鸢的声音。
“怎么不行?我们家孝子叫你把他轰走,你就轰走,你少跟我们祖孙俩废话!”这是……这是谁的声音?!
赫连清欢心头猛然一震,水晶流星一般越过海龟的头顶疾冲而去。
宽袍宽袖白须垂地的老者身前,赫连清欢振衣而跪,俯首揖手,颤声道:“清欢拜见师父。”
白须老者吓得退了两步,侧头小声问孝子,“他是谁?”
孝子气呼呼地说道:“爷爷,他就是小紫姐姐的师父,他叫赫连清欢,十年前就是他把小紫姐姐从诛仙台上推下来的!”
十年前,璃鸢得了消息,知道封千紫要被推下诛仙台,他虽然和这个小娃娃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不免心生不忍。
随后,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告诉了孝子,孝子一听就闹翻了天,一定要璃鸢救封千紫,璃鸢自然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任凭孝子打骂也不敢相救。
当时他已经将孝子的爷爷,也就是天姥山上一代掌门白流尘接到了水晶龙宫,哪知这老爷子不知为何将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眼前这个宝贝孙子,连老朋友东海龙王都忘得一干二净,每天除了睡觉便是跟着孝子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