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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禁京都西郊的皇家狩猎场,万兽狂奔,鸟群惊窜,一群士兵牵着狂吠的猎犬浩浩荡荡打前阵,后头是数百名御林军侍卫,各个手持弓箭,腰配长刀,护卫着身着猎装的王宫贵族。
万箭齐发,空中像织就绵绵密密的箭网,野兽的嚎叫声四起,一只雪白的狐狸在狂奔的兽群中格外显眼,只见一道金光咻地破空而来,白狐便倒地气绝。
“哇,圣上好厉害,只是那白狐中箭了为何不出血呢?”玄水月疑惑。
北辰染眯眸淡笑,问随行的皇子:“你们觉得为何朕一箭命中,却不让它溅血?”
“出血只算是上流箭术,父皇是想让儿子们见识到箭无虚发、滴血不见的无敌境界。”北辰夜抢先开口,并对自己的回答很是满意。
北辰染但笑不语,转而问一旁一直沉默的北辰耀:“耀儿,你觉得呢?”
北辰耀和北辰夜虽是孪生子,但性格截然相反,他自小身子骨就弱,更不爱多言,有着一双水雾飘渺的黑眸,被北辰染点名,他也是微微阖首:“父皇的心思,儿子不敢妄加揣测。”
“你平日少言寡语,狩猎就是为了放松心情,不必拘束,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朕不会怪罪。”
“父皇射杀白狐,为的乃是那上等的狐皮,若是见了血沾染了天然毛色,狐皮就不完美了。”北辰耀说得波澜不惊,许是山风吹得吼儿痛,掩唇咳嗽了起来。
还是耀儿秉承他深藏不露的性格,这孩子最像他,只可惜身体太差,北辰染朗朗大笑:“夜儿和耀儿答得都不错,赏西域进贡的瓜果两盘甜点四碟,随朕到驿亭享用。”
凌天国连猎场的驿亭都格外大,足以容纳百人,黄昏的夏风也缓解不了天气的炎热,北辰染嚼着冰块,和随行的大臣侍卫闲谈着狩猎的收获,身后的内管摇着扇子送风。
唯有北辰耀没有围在他身边,而是离开这一片欢声笑语,独自坐在很远的地方,望着父皇赏赐的瓜果也打不起精神。
似是有些无聊,他拈起一粒葡萄,一只手伸过来将要入口的葡萄拿了去:“不可以吃这个。”
那说不清是柔和还是清越的嗓音,就像清风一般吹过心尖,在炎热的夏季带来一阵凉意,他不已蹙起的眉竟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打量着面前的人。
那人身着侍卫的黑色轻甲,容貌普通,身形却不似一般侍卫瞧起来威严冰冷,倒是格外娇小,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却暗淡无光。
北辰耀不禁好奇地问:“你是侍卫吗?”
“回翼王爷,微臣是侍卫。”侍卫低着头,北辰耀和北辰夜四岁时便被封王,耀是翼王,夜是睿王。
“侍卫就该恪守本分,岂敢妄加干涉本王。”北辰耀淡哼了声,又要拿起葡萄。
“王爷体寒,吃这些寒性瓜果,身子会更不舒服。”侍卫丝毫不被他的言语震慑,将整盘的葡萄端到一边,递过去一个丝绒薄垫,“石凳上凉,不铺薄垫王爷夜里怕是又要喊痛。”
“你怎么知道本王夜里会痛?”孝嘴上不服气,心头却是一暖。
北辰耀的母亲是玉妃,因不受宠,整个人都疯疯癫癫,宫里的下人更是对他们怠慢,父皇对他们兄弟俩的才智看重,也从不宠爱。可以说从未有人关心过他们。
侍卫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倒是将他早已脱了的鞋袜穿上。
柔软的手心带来前所未有的暖意,北辰耀舒服地闭上眼:“给本王揉揉肩。”
侍卫站到他身后,轻轻地揉着捏起来。
轻柔的触感让他四肢百骸瞬间舒畅起来,似乎风中送来的不是野花香,而是淡淡的莲香,幽幽萦绕,心旷神怡。
这山里怎么会有莲香?北辰耀诧异许久,才发现那迷人的香气不是风送来,而是捏在肩膀上的一双手,他忽然抓住那双手,拉着他问:“你用的什么熏香?好生耐闻。”
“微臣没有用任何熏香,是王爷心中有香,自然香气宜人。”
心中又香,自然又香?真美的句子!
北辰耀眼中跳跃出少有的兴奋和好奇,拉他坐下:“坐在本王身边。本王很喜欢你……的言语,还有你身上的香气。”这样有趣的人,如果问父皇开口,不知能否要来随在身边呢?
“王爷不揉肩了吗?”侍卫唇角一勾。
“不揉了,执着你的手便好。”北辰耀握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松开,贪恋上一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几岁了?”
“微臣姓梅,单字一个寒。今年十七。”
“梅寒,梅寒……”北辰耀念着这名心中也逐渐有了温暖,他淡淡一笑,“你若是跟随本王,本王定赐你一个更好的名儿,叫梅雪怎样?”
“王爷莫不是说笑,微臣岂能叫女人的名字。”
“本王看你身子骨娇弱,倒是像个女人。”
“呵呵,王爷喜欢雪?”
“喜欢雪,也喜欢梅。宫里的银线梅雪一到冬天就开得特别美,梅树下站着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更是绝美。”
“女子?”
“父皇从前有个极宠爱的妃子,就被封为雪妃。听月儿说起,那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也只遥遥望过一眼,不曾有幸一睹芳容。”北辰耀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微臣也听说过雪妃。听说她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害得宫中嫔妃失宠,红颜祸水。”
“不许你这么说!她不是祸水!”北辰耀忽然气急地捏紧了他的手,眼神逐渐飘忽起来,“虽只是遥遥一眼,便不曾忘怀。一个人独自站在树下就似入画一般,那种孤单,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体会到心境。”
侍卫心下微微一惊,这孩子真的只有六岁吗?举止言行,全是一种本不该是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孤单。
“王爷也经常一个人站在树下吧。就像现在一般,远离人群,觉得那些尘世的喧嚣和欢乐,永远与自己无关。”
北辰耀的心猛然一震,阵阵暖流激荡心间,他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你做我的朋友好吗?”他眸中恢复了孩童的纯真。
侍卫微微一笑,将他的小手裹在手心:“好。”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小女孩,对一个小男孩,说出同样的话,那是多少年以前,他已不记得了。
“你随我来,我要问父皇要下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北辰耀拉着他的手,直奔北辰染身边。
耀从未向父皇开口提过要求,他深深做了呼吸,鼓足勇气开口:“父皇,儿子有一事相求。”
北辰染正和玄冥轩聊得兴起,淡淡“哦?”了一声,笑问道:“说来听听。耀儿看上了哪只猎物?”
“并非猎物,而是一个人。儿子想要父皇的一个侍卫。他的名字叫梅雪。”
“侍卫?”北辰染一愣,不曾记得哪个容貌出众的侍卫叫作梅雪啊。
“梅雪是儿子取的名儿,他本名梅寒。”北辰耀冲远远站着的梅雪勾了勾手指,梅雪却一动不动,他索性唤了声,“梅雪,你过来,让父皇瞧瞧。”
北辰染视线一飘,瞧见那走过来的人,唇角忽而浮起一抹诡谲兴奋的笑意,小雪,这名字可真适合你,这扮相也不错啊!
北辰染故作不识地挑高一道眉:“耀儿为何想要这个人?理由若是让朕满意,倒是可以允了你。”
“梅雪是儿子的知己。”对就是知己这个词。
“知己?”他的女人成了他儿子的知己,真是有趣,“朕还想听听别的理由。”
“这……”北辰耀面颊染上膘,怯怯道,“儿子喜欢……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温暖柔软的双手,喜欢他身上的香气。”
“很软很香吗?”玄水月被勾起兴致,起身就要上前去抱一抱闻一闻,被玄冥轩拉住,龟儿子,你给老子坐好!
“你,过来!”北辰染十指磨着下巴,对扮作侍卫的艾幼幼下令。
艾幼幼缓缓上前,她武功已达到能通过人动作时气流的变化辨别方位,所以眼盲也掩饰得很好。
“你这样木头一样站着,朕怎么鉴别耀儿说的话。”北辰染略微不悦地哼了声,拍了拍自己的腿,“坐到朕的腿上来。”
“……”所有人都傻了眼,虽然云舞大陆男风盛行,男人爱男人,皇帝有男宠也是正常,但这大庭广众下,让一个侍卫坐在皇帝的大腿上,实在是不成体统啊!
艾幼幼暗自咬牙,动作僵硬地刚上前一步,就被北辰染长臂一伸,抱了个满怀。
他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后颈,唇以缓慢暧昧的速度在她耳垂上若即若离地碰触,陶醉地做了个深呼吸:“嗯,确实很香!”
她的手不自觉攥成拳,袖间的匕首呼之欲出,他的一只手却忽然捉住她的手指,让她不能行动,另一只手臂也圈在她的纤腰,手指忽然在她肚脐上轻轻按了一下:“小腰也很细,耀儿真是好眼光。这个侍卫就赏你了。”
“谢父皇!”北辰耀笑得开心。
“等耀儿长大了,让他给你做男宠好了。哈哈哈。”北辰耀放声大笑,说话间已徒然将她的身子扳起,面色一沉,七分严肃,三分戏谑地说,“这石凳凉,梅雪,你就躬下身子给朕当椅子坐如何?你身子这么软,坐上去应该感觉不错。”
艾幼幼的指尖捏得泛白,奇耻大辱!这混蛋居然开口要她给他当凳子!
她暗暗压下愤怒,这里不能动手,人太多,她并未有十分的胜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此时不远处的传来士兵的大吼:“圣上,林中有老虎!”
北辰染顿时兴起,大笑道:“还是猎虎能提起朕的兴致,丞相,耀儿,夜儿,月儿随朕来,其他人在原地候着。”
见北辰染飞身上马,朝林中行去,艾幼幼心头一凉,若是自己也能跟去,林中倒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正当她失望,北辰染在马背上回眸唤了声:“梅雪,你也跟来,护卫你家王爷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