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般若

藏锋知道，他杀死越多的人，他所获得的智慧也越多。对于生命和死亡，对于痛苦和极乐，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够让人产生真正的智慧的，那无疑就是他这些年来苦苦追寻的东西。

杀、走、走、杀。

直到成圣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智慧便如同大海一般处处成为浪花，便如天空一样豁然开朗为一片虚无。在那无边的虚无里，藏锋看到很多的灵魂飘过，看到很多的战斗刻在他骨髓里的教训，也终于明白了他再也不用杀人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虽然他自知与佛无缘，但是在超凡入圣的一瞬间，他真正明白了那种叫做般若的智慧。在一种奇特无比的幻觉中，他看到了天地之间辉煌无比的金光，那是他，那是佛。

缘起缘灭，万象俱空，解脱之乐，非甘非苦。但是藏锋自知，超凡入圣之后，他终于可以选择一种新的生活，一种舒心的生活。

那就放下杀戮，且去云游，看看大千世界究竟有什么，是真正吸引自己的吧！

所以，藏锋一路去到了魔界，去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果然在那百无聊赖的魔界之中，她看到了离玄城那悠然自得的模样，丝毫没有以魔界的黑暗孤寂为念。那一份穷开心的德性，藏锋自问难以做到，但是却也明白人各不同，至少他不会受困于月神封印之中。

行走在魔界，藏锋放下心中这一丝杂念和牵挂，愈发觉得自己真正有了一种力量。这力量绝不同于真气、元素、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暖融融随心所欲，滴溜溜珠圆玉润，一丝一毫都是那样舒服。进入魔界的时候，他还需要有意控制自己的力量，去抗衡魔界无处不在的黑暗的腐蚀。但是现在，这一切忽然变得自然而然，而他也不过是了然于心地微笑之后，捻指而行。

不期然闪过脑海的，不过是当年地藏王菩萨讲经时，说的那个被用烂了的典故：世尊拈花，迦叶微笑。

庄严的金光自指间散放，悠然心会的扣在一起的手指，在藏锋缓缓行走间不断变幻着。那是一套刚劲无比，浑朴粗拙的指法。过往那些剑法，泯去痕迹之后，最终变成了这一路金光熠熠的无招之招。

黑暗中有光明摇曳而来，那是一个威严地老人，纯净的光明元素和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让他成为一个不容小觑的实力存在。藏锋微笑着向老人行礼，然后顺着老人来的方向一路走去，眼中所见却是一个战场遗留下的痕迹。大群的乌鸦正在飞翔，那是死去的灵魂凝结的怨念，藏锋对此司空见惯了。

“可怜可怜！”藏锋目送那些乌鸦飞向月神封印，于是便在这里破开魔界，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天空阴沉沉的，自从纳达尔在北线用过一次禁术之后，整个气候都被持久的改变了。紫云帝国自京畿以北，有一半的土地被冰雪变成了常年或者半年的冰雪荒原，和西部的特鲁法高原连成了一片。像藏锋看到的这种阴沉沉的天气，是北部天气近年来的常态，非常符合地面上不断地战争和骚乱。

藏锋的到来引起了空间的微弱的波动，这波动让原本就足够黑厚的阴云，变成了一场纷纷的小雪。藏锋身穿一袭干净却很旧的紧身衣裤，行走间不时会踩到埋在雪里的，不知道是谁的尸骨。藏锋一天天地行走，一连走了三个月，总算是靠着圣级的修为辟谷不食，生生熬了下来。

毕竟整个北方，能够在冰天雪地里存活下来的，都是一些食肉的猛兽。而整个北方能够存活下来的食肉猛兽，不用想都知道它们平时吃些什么东西，结果搞得藏锋十分没有胃口。既然连树都给冻死了，那么除了喝水之外，藏锋就只好选择饿肚子。

直到三个月之后，进入北澶行省的藏锋，终于结束了自己饿肚子的一千公里的徒步跋涉。在这个空荡荡的行省，他发现了第一个居民点，那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很显然是一个新建的小村庄，村子里全都是被迁到北边来充实边境的，刚刚从奴隶种族上升为平民种族的伯顿人。

伯顿人是一群流浪的民族，在龙柏给予他们平民身份之前，他们是一种附庸奴隶的身份。任何紫云人都可以掠夺这个民族、奴役这个民族、或者杀死这个民族的敢于冒犯他们的人。当然作为一个民族主体，伯顿人用流浪来逃避奴役，用贫穷和忍耐等来了龙柏的信任，从而获得了平民的身份。

所以，在北澶行省有了伯顿人的军队、市场、田地等等，这些奴隶们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在这个小村落欢天喜地地出现。以至于一无所有的藏锋，以一个流浪者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小村落的时候，村长将他请入自己的家中，让整个村落的二十个男青年一起来喝酒、唱歌；让美貌而多情的少女，在篝火边跳起激情四射的伯顿舞蹈。

于是，三个月没有吃饭的藏锋，终于在劣质的马奶酒，肥美的牛羊肉的攻击之下，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生活。他的敏锐地推理告诉他，这个和草原接壤的行省，似乎和草原有着比想象中更为密切的联系。仅仅在一年前紫云把蒙蒂打残了，但是现在蒙蒂人已经能把马奶酒和牛羊贩卖到北澶的东南边境，想必纳达尔主持下的北部边境线多多少少都有些养匪自重的意思。

算了，这些东西不是他去考虑的，他现在只需要在朦胧的醉眼中去看那些妖娆的舞女就可以了。那带着野性和活力的伯顿舞蹈，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快乐而坚强，曲调中却诉说着悲伤地舞蹈。藏锋不无悲悯地想着北澶的形式，他清楚地知道，蒙蒂人如果抢劫的兴致来了，这些伯顿人完全在他们的劫掠范围之内。

算了算了，这一入圣还真是麻烦，尽想些高远空洞的玩意……

“村长，款待的情谊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我也不喜欢欠人东西。”藏锋骑着伯顿人赠送的马匹，“再往南一点，是特鲁法那边延伸过来的山系，一向出一些矿产。我这里有一个很纯净的火种，你们要是想打铁的话，相信对你们还是有帮助的。再见！”

金色的火苗跳跃在一个透明的莲花座上，老村长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奇特火苗，赞许地看着远去的藏锋的背影。流浪的旅者，一个奇特的强大男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今年的伯顿人运气真好啊！老村长看着那莲花座和火焰，饱经沧桑的皱纹里隐藏着很多大陆古老的故事和传说，所以他知道他的运气真是没得说了。

“年轻人，伯顿人是一个贫苦的民族，我们的生存智慧是忍耐和流浪。如果遇到危及民族存亡的事情，我们会继续流浪到一个安定的地方，也许南部的山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老村长缓缓送着藏锋，“这火焰是如此特别，让我想起来一个古老的传说，你愿意听听吗？”

“伯顿人起源于南部阿贝半岛，这座半岛因为火山爆发而沉没，先祖乘坐帆船度过珍珠海峡，一代代流浪到了这里。流浪的人总是知道得多一些，这个故事就是从特鲁法高原听来的，一代代传下来有些模糊了。因为我们的故园被火山摧毁，所以对于火焰的传说总是有些兴趣的，这其中就有一种金色火焰的故事。”老村长慢慢诉说着，“特鲁法高原的天空为黑暗所封印，要想打开这种封印就必须集齐若干种火焰，凝练成一种金色的火焰，让隐魔通过这金色火焰的净化，洗去灵魂中的邪恶。这种金色的火焰盛开在一种九片花瓣的奇异花朵中，它的火焰辉煌如同太阳，可以焚毁世间的一切。”

“很有趣的火焰。”藏锋点点头，“不过如果那个花朵属于世间的一种的话，那么这火焰应该就能把那花朵烧了，不是吗？”

“呵呵。”老村长点点头，“这个传说已经有数千年了，倒还真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世间传说，可爱者十之八九，可信者万中无一。村长若是当真之人，不妨拿着火焰去特鲁法，看看他们是怎么让隐魔烧成灰飞烟灭的。”藏锋随手挥过，那一团金色的火焰应手而熄，老村长躬身送他走到地平线处，再也看不见了。那地平线处似乎果然有金色的太阳正在升起，荒芜的草莽滚滚翻腾着原始的气息，老村长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村中。

“当、当、当……”

钟声响起的地方，村民们聚集了起来，一个个围在村长身边。

“伯顿人的子孙们，祖先的预言正在慢慢实现，我们有幸成为这个预言的传承者！现在，酗子们将这个消息传给其他的族人们，应该为我们的未来商议一下了！”老村长站在村中间的广场上，“姑娘们，各支的首领们就要到来了，把村子打扫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