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

黑灯瞎火的法师塔中，脸色苍白无比的龙云大长老、满脸不可思议的二长老龙烈，满脸杀气的龙柏——三个紫云帝国最强大的男人，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一团柔和美妙的魔法灯光的中心是一团黑洞洞——灯光的边缘处，静静站在那里的奥古斯都如同一个背景，仿佛谁都不曾注意到有他。

但是作为帝国最伟大的召唤师，尽管他只是一个尊级巅峰的强者，但是整个皇宫之中他却似乎永远都是龙柏最信任的那个人——当初的扫地老人，后来出现在擒拿离玄城的战场上，现在又出现在三个圣级的背景中。四人之中，也唯有他是最淡定的，一双眸子里虽然也有着惊讶莫名的神色，却依旧是气定神闲的。

这沉默已经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从这沉没开始的时候，就意味着事态已经完全出乎意料了。

虽然这个出乎意料其实仅仅不过是这样一件事情——离玄城不见了。

“砰——砰——砰——砰”

微不足道地四声怪异响动，居然是从龙云胸口处传出的，仿佛他的胸中有什么古怪一般。仅仅是一瞬间，枯瘦的龙云如同遭遇了最可怕的魔法一般，迅速枯萎了下去，眨眼就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不堪入目的老鬼。强大无比的力量——那是最精纯的紫云斗气，维持他生命的力量之源，如同小小一团紫色的水晶。

龙烈砰地一声把桌子拍的稀烂，龙柏脸色有些发白，奥古斯都低眉顺眼地开始祈祷。龙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干枯漆黑的一片，如同烧焦一般——漆黑的焦土中，诞生的是那团紫色的水晶，他一生精锐的力量。

“饮鸩止渴，终究是难逃这一劫啊！”龙云倒是想得开，“陛下，还等什么？”

龙柏点点头，伸手按在龙云的胸口，那团紫色光芒如同流水一般在他的手掌上来回滚动。龙云微笑着，浑身忽然窜起一团烈火，眨眼间就烧的连灰都不剩了。龙烈忽然之间仿佛呆呆傻傻，忽然间双目瞪起，层层杀气惊涛骇浪一般扑来，将龙柏逼得连连后退。

“二长老，节哀顺变。”奥古斯都身上泛着淡淡金光，淡定地将右手按在龙烈的肩膀上，将他按的服服帖帖。另一边一只奇异的透明召唤兽不知何时出现，蠕虫一般地柔软身体将龙柏整个包裹起来，于是那团紫色的光芒便将整个召唤兽染成了晶莹剔透的紫色。龙柏已经看不见了，那召唤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奥古斯都这才放开了龙烈。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龙烈乍得自由，立刻放生怒吼，“他杀死我大哥！”

“去哪里杀他呢？”奥古斯都淡淡说道，“他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他的奥义是什么，他的武功和魔法是什么底细……”

“罗哩罗嗦，哪来那么多讲究！”龙烈忽的冲了出去，“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龙烈的冲势还没有开始就被遏制住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挡住，柔韧无比地金色咒文将他压制地动弹不得。背后虚张着右手的奥古斯都微微摇摇头，“二长老，能先听我说几句吗？”

“你说！”龙烈心浮气躁，却也只能任由奥古斯都摆布。

“老头痴长你几岁，也不怕倚老卖老，惹你不痛快。我只问你一句话，二长老可知道三千年前，这座法师塔是什么情形？三千年后，这法师塔又是什么情形？”奥古斯都问道。

“我怎么知道！”龙烈一听就懵了，“难道说他用的……”

“不是光明魔法，或者说不是魔法，也不是武技，不是斗气、什么都不是。”奥古斯都微笑着摇摇头。

“这是什么道理！”龙烈愤然说道，“什么都不用，怎么逃出月神封印！”

“什么都不用，就什么都用了。什么都不是，因为它本来就什么都是。”奥古斯都仰望着天空，“天要下雨，那么它到底用了风、云、还是阳光、雨露？那一刻、那一处、那一滴雨、是偶然还是必然？”

“那是神的事情……”龙烈话说一半，陡然间明白了奥古斯都的意思，他一下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顿时白了。

“你明白了，可是我却不明白啊！”奥古斯都终于放开了龙烈，“现在，你可以报仇去了。”

“晚了。”龙烈这回算是真明白了，“晚了！”

自然是晚了，就算报了仇，能把龙云的一条命拿回来吗？

从做出把离玄城关进月神封印的决定开始，这就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是万无一失的。但是这世间就是如此奇特，一个猪笼可以困住一头猪，却小抓不住老鼠、大困不住真龙。每一个阵法在完美的同时，也意味着不完美——这个道理龙烈是最明白的。

月神封印之所以万无一失，仅仅是因为那个失一直没有被他发现罢了。

当这座阵法碰到了那个人、在那个时间、那个所有所有的因果纠结的一点上，万无一失的阵法就有了万一。

原来如此。

或者说缘来如此。

“如果他是一个神，那么他究竟要干什么？”龙烈不是傻子，一旦想通了，他就立刻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始思考。只要考虑清楚了，那么作为皇室的二长老，他就可以考虑适当的行动了。

“何必自寻烦恼？”奥古斯都站起身来，“九公主明天就要启程，臣在帝国的差事已经完毕，明天还需随侍左右。告退了。”

龙烈木然不答，奥古斯都明白他此刻已经陷入一种灵感喷发的状态，倒也不以为忤。毕竟对于圣级的强者而言，能够找到一个比他们更加强大的对手，这样的机会穷其一生有多少？

昔日河伯以为天下之美尽在己，及至见到北海之若，望洋兴叹而已。今天的龙烈比之河伯，他奥古斯都隐隐然便以海若自诩，惟其如此他才越发不能平静——天地苍茫，命运玄奥，诸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境界！

离玄城、维维尔、创世神、邪神——是一身四名，抑或是泾渭分明，又或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无法想像的？夏虫不可语冰，不曾当过神的，怎么揣摩的清楚神的事情！可是这世界上总有人能参悟得清楚的吧——这世间最强大的武士寒拙，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得到了很多的启示，直到此刻还在月神封印中吗！

奥古斯都老眉微挑，一面思索一面行走在皇宫中，走着走着周围便一片黑暗。阴风阵阵，奥古斯都抬头看到的已经是月神封印，只是此刻的月神封印居然已面目全非了。整个月神封印已经被许多力量不断改造，以至于现在它再也不是那个自然魔法的杰作，而变成了一个包罗万象唯独没有生气的小小世界。

没有生气的地方，必然会是被死气充斥，所以这个月神封印里有着很多很多的死气。

整个月神封于乎乎一片，里面的乌鸦到处都是，所有的乌鸦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拼出了一个萧萧独立的寒拙。看到这个杀神，奥古斯都也不由得有些提心吊胆，暗自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但是面对寒拙那丝毫看不出任何东西的眼神，奥古斯都除了感觉到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之外，也就只能看到一片空明了。

以他的眼力，原本应该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的，但是现在却并没有看到！

“幻术！我什么时候中了幻术！”

奥古斯都明知此时不能慌，但是如此莫名其妙就中了幻术的，实在是让他不能不慌张——他应该是在皇宫中的啊，怎么会不知不觉就……

“诸神之眼，洞穿一切假象，万象虚幻，至此破之！”奥古斯都眼中金光乍现，“主神之力，化作苍莽之击，万象可破！”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尊级的召唤师居然可以加持神一般的力量，以至于当他看穿一切虚幻、实施最强大的一击之后——即便是强大如此的月神封印，也被破开了一个缺口。缺口之中，忽然放射出摧残的七彩光芒，光芒中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以至于奥古斯都浑身的力量一去不复返——又或者仅仅是连他自己都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哈哈，上当啦！”离玄城的笑声欢快之际，“进去！”

奥古斯都晕头转向地发觉自己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三两下之间无数坚韧无比的粗藤捆得他气都喘不过来，而接踵而来那胡须一般的根须却让他魂飞天外——那些根须分明是要扎入他的血肉，用这些血肉来供养那些藤蔓！

“今天我要死在这里了……”奥古斯都一转念间，便看清楚面前笑嘻嘻站着一个人。

“哈哈，老爷子啊，我要出一趟远门，等你进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这是我留在这里的一个幻象机关。如果它被触动了，那就说明你已经进来了，得罪得罪！三年五载之后，我就回来，(^_^)/~~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