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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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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皇上出宫了,知道皇上去哪里吗?”太后腾地站起来,心乱如麻。不知道宇文煊这又唱的哪一出,这个儿子越来越捉摸不透。母子两刚被迎回宫里时,宇文煊总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觉,总是拉着自己手不放开,“母亲,平安怕黑。”于是正德殿的灯整夜不灭。那时候,宇文煊软软的小手拉着自己,眼睛里是全心全意的依赖,信任。

没有人敢跟着宇文煊和常躬,都被宇文煊刚刚的样子吓住了。宇文煊和常躬直奔张弛府上,由于阴雨天,张府门口静悄悄。常躬上去叩门,良久,门开一扇,常躬凑上去说句话,开门之人疑惑地向后看看,连忙跑去禀告,半路上还摔一跤。不一会儿,脚步纷沓而至,张弛率正妻杨祥沅,两个儿子张闵和张画以及长孙张渤出迎。

张弛也顾不得地上泥水,领着家人整整齐齐跪下,“臣张弛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宇文煊等张弛实实在在跪下,才上前扶起,“大司空何罪之有?是朕贸然来访,原是朕的不是。”接着又谓左右道:“众位请起。”

宇文煊扫一眼众人,上前亲亲热热地给一妇人行礼,那妇人和太后杨祥芷有几分相似,虽然四十多岁,但是依旧容颜秀丽,只是脸上表情木然,“大姨,侄儿突然造访,唐突之处,望大姨原谅。”

杨祥沅复又跪下,“臣妇不敢当,皇上屈驾光临敝舍,是臣妇全家之荣幸。”虽然杨祥芷和杨祥沅是亲姐妹,但是姐妹之间隔阂颇重,杨祥沅从来不到宫里去,杨祥芷也从来不在宇文煊面前提起这个大姨,因此宇文煊脑海中基本没有大姨这个概念,张弛也从来不以皇亲自居,朝中也甚少人知道张弛和皇家实际上是姻亲关系。

宇文煊目光扫过张闵和张画,虽然张弛位高权重,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给自己儿子安排重要职位,大儿子张闵只是个令史,年俸禄才百石。二儿子张画自由体弱多病,一直赋闲在家。因此,宇文煊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姨兄弟。张弛指着张闵和张画道:“皇上,这是小犬。”

张闵长身玉立,双眉修长入鬓,温润如玉,一翩翩佳公子。张画体量稍弱,脸色偏黄,但也称上美男子,张闵口称:“臣张闵参见皇上。”张画称:“草民张画参见皇上。”未及二人跪倒,宇文煊一手扶着一个,笑道:“都是自家骨肉,这倒生分了。”

众人将宇文煊及常躬迎进大厅,大厅里珠环翠绕,一少妇怀里抱着粉妆玉琢的婴儿,大厅里放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珠宝,文房四宝,算盘,刀剑等。两位少妇上前跪拜,宇文煊虚扶一把,笑道:“这两位是弟媳吧,哪位是张筗娘亲,张筗坚毅沉稳,深得朕心啊。”张闵夫妇称谢不已。

宇文煊环顾四周,笑问:“是不是朕来得不巧?”张弛忙解释道:“皇上这是哪里话?今天是小犬张画麟儿百日抓周,看样子,这孩子有些福气啊。”

“哦,朕真是来得巧啊。常躬,赏。”宇文煊很感兴趣。常躬心里想,皇上,也没准备啊。从袖中摸出四个金锞子,上面一般刻着吉祥如意。常躬一般身上都带着些,以防皇上一时兴起赏赐,掏不出东西那就难看了,但是四个金锞子赏张弛孙子就太轻了。

张弛一家跪接赏赐,宇文煊面上呈尴尬之色,“姨丈,今天朕不知姨丈喜得麟孙,所以未准备大礼,莫要见怪。”

宇文煊见大家都拘谨地站着,“都是自家骨肉,不要拘礼,随意随意。”转头对张弛道:“姨丈,抓周可以开始吗?”张弛口称遵命。

宇文煊饶有兴趣地站在圆桌旁,看着小婴儿坐在桌上,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左右扫来扫去,就是不动手抓。张弛站在宇文煊身后,心里翻来覆去,不知皇上今天来未何事,前几天方省涯不请自到,今天皇上又不请自到,难道皇上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张弛背上冷汗突地渗出来,身体也微微颤抖,斜着眼睛偷偷观察宇文煊面上表情。宇文煊面上毫无异样,正专注地看着他孙子,一副新奇的样子,心无旁骛。

张画拿起一支毛笔,逗着小婴儿,小婴儿嘴里咿咿啊啊叫着,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吮着,透明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张画上下晃动毛笔,想引起小婴儿注意,去抓毛笔,小婴儿被他逗得咯咯笑,黑亮亮的眼珠随着毛笔上下转动。不一会儿,好像厌了,不再关注父亲手里的毛笔,把眼睛转到别的物件上。张画又拿起算盘晃动着,算盘珠子哗啦啦想着,小婴儿哦哦叫着,很好奇,想伸手去抓,张画一缩手把算盘放下,显然不想让儿子抓算盘,刚好放在刀剑边上,小婴儿注意力又被刀剑吸引过去。

宇文煊微笑着,脸上线条非常柔和。张弛一直悄悄观察,还有一个人也一直悄悄注视着皇上,就是张夫人杨祥沅,木然的表情不在,神色复杂。

忽然,宇文煊解下系在腰间的一柄精致的小匕首,“这是西域胡人所贡,锋利无比。”说着,抽开,一道亮光,递到张弛胸前,“姨丈,怎样?”张弛心突地一跳,袖中手指紧张地握起,头皮都麻了,那雪亮的匕首尖端冲着自己胸口,仅有两寸远,张弛看见匕首里自己须毫毕现。

宇文煊还在笑吟吟得看着自己,强笑道:“好一把匕首啊。”

宇文煊一挑眉毛,“当然。”说罢,匕首入鞘,放在圆桌上刀剑里,小婴孩又换了根手指放在嘴里吮着,眼前的这个匕首很漂亮,还镶着红宝石,做工非常精致。小婴儿一把就把匕首抓住了,呵呵大笑。张弛一家跪下谢皇上赏赐。

宇文煊伸手抱起小婴儿,高高举起,小婴儿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宇文煊,并不认生。那亮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就像一汪白水银里搁着一丸黑水银。宇文煊都能看见自己的脸。宇文煊突然松手,张弛惊呼一声,心也跟着坠下去。宇文煊伸手一捞又接住,小婴儿咯咯欢快笑着,宇文煊也笑了,“姨丈,给他起名字了吗?”张弛顺杆就上,“还没有,请皇上赐名。”宇文煊也不推辞,“就叫张猛,字克敌。长大了替朕和朕儿子戍关却敌。”

他就这么上下抛着张猛,张弛的心忽上忽下。笑着对身边常躬道:“常躬,你看张猛像谁?”常躬仔细端详一会,笑道:“张猛细看起来,和张大人倒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啊,隔代相传也是常有的。”张弛心都要不跳了,只能嘿嘿干笑着。宇文煊把张猛拢在怀里,轻轻抚着张猛脸,张猛小手也好奇地摸着宇文煊的脸,那暖暖软软的触感让宇文煊心里一颤,一软,仔细瞧一会道:“朕瞧着,张猛跟朕也有几分相似呢。”张弛耳旁突然静寂无声,只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声响,像是天边滚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常躬瞥见杨祥沅嘴角微不可察的冷笑,眼里的讥讽之色,上前笑道:“这也是隔代相传啊,皇上,张猛小少爷可能跟祖母张夫人相像,张夫人和太后是嫡亲姐妹,皇上又是太后嫡亲的儿子,自然会有几分相似的。”

常躬又道:“皇上,这出宫都半晌了,太后在宫里该担心了。”宇文煊将孩子递给张画,“是吗?时间真快啊,那回吧。”

张弛跪下挽留,“皇上,若不嫌弃,就在敝舍用完午膳再回宫,臣派人通禀太后。”宇文煊挥挥手,“不了,朕在这里用膳,大家都受拘。不用送,朕回宫了,省得太后惦记。”张弛一家送出府门,目送皇上和常躬走远。

待到走远,宇文煊面上似罩上严霜,“查给张猛接生的稳婆,查,查,查。”宇文煊一口气连说三个“查”,面色潮红,剧烈咳嗽,咳出一大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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