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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闻一怔。
【老婆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是我想的意思吗?】
【不许!不可以!】
他朝我靠近。
前排司机轻车熟路升起挡板。
谢闻微凉的唇印上我的唇。
「结束?」
唇齿交错间他低声呢喃。
「姜叶,你好像不知道你的身份。」
【谁蛊惑了我老婆!说啊谁蛊惑了我老婆!】
【你是我老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和我结束!】
【我要把你们豆沙了!豆沙了!全豆沙了!】
他好吵。
谢闻到底苦心研究了多久霸总行为语录才能做到如此心口不一。
我脑子里冒出年幼不知事时看过百万字言情。
「女人你以为你是谁?」
「女人,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车辆停在最近的酒店停车库,司机很识趣地离开了。
谢闻的大掌抚摸我的肚子,很配合我的想法,说出又一经典台词:「怀着我的孩子和我结束?」
我:「……」
谢谢,你的霸总台词说得比我想得更快。
谢闻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如果不是能听见他的心声,我根本不会怀疑他的任何一句话。
我迟疑抬头看他,他的眼眸沉得如同寒潭,或许是心理原因,我偏偏在其中看到了几分委屈。
我试探性开口:「我没怀孕。」
谢闻脱口而出:「那老婆来医院干吗?」
这话一出,我们两人都沉默了。
【我刚才是不是叫错了?】
【没怀孕吗?没怀孕吗?没怀孕吗?】
【这是什么?老婆,喊一下。这是什么?老婆,喊一下。】
【我的老婆我凭什么不能喊!】
我默默把我的检测报告给谢闻。
谢闻低头看报告,他的面上的情绪起伏很小,像是一切在意料中。
【嗯?精神科?】
【患者描述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什么鬼东西?】
我打断他。
「谢闻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闻的心声停止了。
我安静地看着他。
我想起我们从初遇至今的三年时间。
谢闻与我的关系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冷淡。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多少感情,好聚好散罢了。
只是这么久相处下来,终归有些不舍。
可我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喜欢我?
喜欢我们某件事上的合拍?
他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入怀中。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
心脏在蓬勃跳动。
「嗯。」
【为什么问我废话?我看起来不喜欢你吗?】
【领证!结婚!把老婆变成真正的老婆!】
我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谢闻的心跳声更快了。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问你话啊!什么时候!】
【忘了。】
我:「……」
他真的喜欢我吗?
「第一次见面。」谢闻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低声说,「我爱你,姜叶。」
车里的空调呼呼吹着。
谢闻说,他喜欢了我好久。
9
我以为的初见并非初见。
彼时爸爸公司经营失败卧病在床,家里的重担落在我一人头上。
出租屋门口被人泼了狗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妈找工作四处碰壁,去一家餐厅当了洗碗工。
后来好不容易混到一场晚会,我游走于人群,想方设法拉投资求债主宽限时日。
一位年纪能充当我父亲的男人聊着聊着握住我的手。
性暗示极强地给我一张房卡。
谢闻在人群瞩目中姗姗来迟,他看见行道两侧的我和那个男人,皱着眉走到我身侧。
英雄救美的俗套开场。
更俗套的是,催债的人当晚上线了。
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拨通谢闻留给我的电话号码。
他坐在咖啡厅的角落,推给我一份没有法律效力的合约。
有关人身自由。
「陪我三年,你的债务我帮你解决。」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在心里为他和昨夜的中年男人画了等号。
裙摆被攥得发皱,笔端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最终落款人是姜叶。
我将自己最青春的三年出卖给了他。
当天晚上我跟在谢闻身后进了同一个房间。
谢闻奇怪地看着我:「你的房间不在这里。」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才知道佣人早就铺好了隔壁的卧室。
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谢闻说的陪他就是单纯的陪他。
陪他吃饭,陪他看电影,陪他旅游。
偶尔接到他的电话接送酒局结束的他。
他的朋友、商业合作伙伴佛系认识我。
所有人都知道,谢闻身边有个叫姜叶的人。
他们猜我们是男女朋友,是情人。
其实都不是。
我和谢闻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最亲密的接触大概是五个月后的某天他浑身散着酒气,我将他送回房间,他拖着我一同摔倒在床。
他轻而易举地翻过身,半压在我身上。
「姜叶……」
他的脸在放大,我闭眼扭过头。
第一个不算吻的吻,落于我的脸颊。
谢闻感受到我的拒绝,沉默良久对我道歉:「对不起,我喝醉了。」
他放开了我,揉着太阳穴把我推出房间。
我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想了想重新进入房间。
浴室水声淅淅沥沥。
我走到门口,听到了谢闻隐忍的声音。
「姜姜好乖……就这样,乖……」
我略微迟疑,靠着浴室门听了他完完整整的动静。
谢闻开门,我一时不察摔倒在地,和他面面相觑。
他冷着脸把我抱到床上,自己同手同脚地离开。
那天我为什么不走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事情自那以后开始改变的。
我和谢闻的关系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的态度还是淡淡的。
但原本就有求必应的人对我的无理要求更包容了。
我们俩真正发生关系是很久之后。
很俗套的下药情节。
我被人送到他的床上。
他推开房门见到面色潮红的我脸色冷得可怕。
结果那天去医院路上堵车,我的体温越来越高,谢闻没法,停在最近的酒店。
我模糊不清的意识里,他仿佛征求过我的意见,而我同意了。
尘埃落定之际我想,三年时间没到期,果然还是要变成这样。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
10
我在捋这三年的情况,一抬头谢闻幽怨地望着我。
【为什么她还不说我也爱你!】
【扭曲!】
【尖叫!】
【阴暗地爬行!】
他对方才的话又做了一个补充:「我不是喜欢你,我爱你。」
三年间从未听到的告白让我一时间沉默。
谢闻见我没有回应,有些慌张。
「我说的是真的。」
我重新拿出报告单,交给谢闻,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患者描述能听到其他人的心声。】
谢闻困惑地看向我,在心里又呼唤了一声。
【老婆?】
我心平气和接受他心里对我的称呼:「我听得见,但是谢闻……」
中间隔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停顿。
长到谢闻连心声都停止了。
「我不是你老婆。」
「首先我们没有结婚,其次我们已经结束了。」
谢闻僵硬住:「可是……」
我打断他:「没有可是。」
谢闻对我很好。
但仅限于好。
尊重我的意见,不会强迫我。
但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相处要求,而不是爱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爱我,但我感觉不到你的爱。」
谢闻对我而言是什么?
是拯救我于水火的英雄。
是和我定下合约的甲方。
唯独不是我的爱人。
「谢闻,如果我拥有的读心术是真实的,你外在表现与内心相差太大。」
「但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这不是爱情。」
我需要的爱人至少应当让我察觉到爱。
并非依靠虚无缥缈的读心术给我一场似真似假的真情。
我认真凝望着谢闻的脸:「就到这里吧,我下车了。」
压抑的氛围凝滞在小小的车内。
他先顶不住压力,转过头,让司机开门。
我下车站在路边。
天边夕照垂落,鼻尖飘着汽车尾气的淡淡灼烧味。
我看见谢闻的车在路的拐角消失。
偏偏在街道对面的玻璃橱窗上,看见他停在那里。
我收回目光,伸开双臂。
晚风温柔得要命。
一寸寸拂过我的脸颊。
我忽然觉得,世间一切美好不过如是。
少了约束三年的合约,我是自由的。
11
我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家。
妈妈在厨房里做菜,飘来的饭菜香勾住扫地的爸爸。
他走进厨房,探出头。
我听见这对人至中年,一同走过风风雨雨的夫妻聊天。
「老婆,你今天做了什么,好香。」
妈妈嫌弃极了,嚷嚷着:「出去出去,地扫完了吗,不要打扰我做饭。」
我恍然间想起我和谢闻的相处。
如果是他,他只会走到我身边,一言不发。
在我说还要一会儿后,冷漠地回复:「嗯。」
不。
或许他根本不会进厨房。
我做了个深呼吸,对厨房里那对夫妻喊了句:「爸妈,我回来了。」
他们惊喜转头。
妈妈放下手中的锅铲,手在围裙上轻轻蹭上两下。
带着家的味道牵住我的手:「叶叶你这孩子不是说工作忙这个月不回来吗?」
我抱住她:「我辞职了,我打算出国留学,学校已经申请好了,最后这段时间想多陪陪你们。」
爸爸上前,悄悄把扫把扔到一边:「好好,多陪陪你妈妈,等你出国再见就更少了。」
我眼前蒙了一层浅薄的水雾,摇了摇头:「那不会,我会多回来看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