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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稚知道宋嫣的心气儿一向高,所以这一次的亮相于人前,必定会精心准备。
“姐姐今日的打扮倒是极美。”宋稚上上下下的将宋嫣打量个遍,只见她难得穿了一件鹅黄色窄袖绢衫,下身着用银线绣了缠枝芍药的月白色长裙,半掌宽的裙腰上缀着一颗明黄色的宝石。
她脸上精心的涂抹了脂粉,又在头发上抹了栀子花油,尽量让头发看起来光顺一些,但被林氏和宋稚的青丝一比,她那头发简直就是稻草。稻草堆上还斜斜的插了一根攒金花的簪子,一串极有巧思的迎春花耳坠子在她脸旁摇摇晃晃。
只可惜,她姿色平凡,又有林氏这样貌美富有风韵的女子在旁,衬托的她愈发干扁。
这也怪不得林氏,她不过略敷了点脂粉,连胭脂也没有上,一头乌发实在是天生丽质没法子,难不成叫她涂黑了脸来回娘家吗?
说起来宋瑶的模样倒是比宋嫣还要略好些,肤色虽黄了些,但是她口小鼻小,身量纤细,很有几分娇娇弱弱的可怜相。只可惜她很似乎不大知道自己的长处,尽穿些老气横秋的衣裳。不过她今日没有来,林氏虽不是什么恶毒的后母,但宋瑶的来历还是让她有几分不喜,对宋嫣是因为有些许愧疚,至于宋瑶,到了时候选一户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就是,何必费那些功夫。
......
“姑母,妹妹!”
宋稚一钻出轿子,就瞧见林天朗正在门口,他身材修长挺拔,五官俊朗,有种意气勃发的少年之感。
“郎儿怎么站在日头下,也不怕晒昏了?”林氏许久未见林天朗了,本还有些拘谨,不过自己侄儿这样亲和,一下便放开了。
“我还愁你们怎么还没来,在里面等也是等,索性就出来了。”林天朗说完,又转向宋稚,露出他那两颗小小的虎牙:“这回生辰,有一道酥饼是我娘亲自做的,我先留了几块,咱们去尝尝?”
他脸上颇有些卖弄献宝的意思,小陈氏的手艺宋稚有所耳闻,不过她身为林清言的正妻,也少有亲自下厨的时候,更别说酥饼这种费工夫的吃食了。
“嗯!”宋稚忙不迭点点头,两人手拉手小跑走了。
“诶!”林氏在原地喊也喊不住他们俩,对宋嫣歉然道:“真是没规矩,郎儿是独子,你舅舅大抵也是纵惯了。”
“无妨,男孩子总是玩性大一些。”宋嫣伸手替林氏理了理与发丝纠缠在一块的耳坠子。
“那丫头不在也好,走咱们先进去。”林氏这句话意思本是说,她今天想要着重介绍的人是宋嫣,难免顾不上宋稚,而落在宋嫣耳朵里,听到的就是另外一层意思。
那便是,宋稚在,宋嫣就成了陪衬。
“嫂子。”林氏走进屋,看见小陈氏穿着一条绯色金镶边绣粉色牡丹花的马面裙,正被众人包围着恭贺。
“哟,小妹回来了。”小陈氏性子平顺,向来都是林清言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林清言露了点与妹妹重修旧好的意思,小陈氏便也热情起来了。
“我来晚了,还往嫂子莫见怪。”林氏挥了挥手,琴香便俸了贺礼上来。“嫂嫂瞧瞧,可还喜欢吗?”
“小妹太客气了,回自己家吃顿便饭罢了,何须带礼?”琴香掀了盖子让小陈氏瞧了一眼,只见红绸上躺着一对羊脂玉手镯,色泽温润,没有半点儿瑕疵。
小陈氏眼前一亮,忙道:“喜欢,小妹费心了。”这话可是她今天说的最诚心的一句了。
“嫂嫂喜欢便好,看来还是稚儿那丫头眼光好,这个可是她挑的。”林氏本想送那翠玉耳坠,不过宋稚说小陈氏肤色偏黄,翠玉更显肤色暗哑,怕是不美,这才挑了这对手镯。
“稚儿,”小陈氏朝林氏身后张望,“她人呢?”
林氏凑过去与她耳语几句,小陈氏笑着掩口,“这小子。”
几句闲话也废了一小会儿功夫,林氏连忙对宋嫣说:“这位舅母你是见过的,快快问好。”
小陈氏这才注意到宋嫣,这也不怪她,今日女眷众多,各个都是攒足了劲儿打扮过的,宋嫣站在这儿,就像一粒黄豆落进杂米堆里,虽说没有被完全的淹没,但一时半会儿也难发现她。
“这是嫣姑娘和吧。”一个是稚儿,一个是嫣姑娘,到底是亲疏有别。
“舅母好。”宋嫣盈盈一拜,面上没有半分不愉,反而捧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嫣儿给舅母贺寿了,祝舅母福寿安康。”
林氏微微惊讶,宋稚说过自己做了一个荷包准备送给小陈氏,宋嫣倒是没有提,原来也是准备过了。
“一个小玩意儿,给舅母赏人玩吧。”宋嫣送上的是一枚粉碧玺的指环,虽比不上羊脂玉手镯名贵,但是很少见。
这礼物,也入了小陈氏的眼。
“你们母女二人是一家人却送两份礼,这样的破费,等下酒水可要吃足一些,不然不是亏大了?”小钱氏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
她本就是个喜面人,这样一笑,大家都跟着她笑起来。
“自然是要多吃些了。”小陈氏也在一旁道。
林氏领着宋嫣一位位的介绍过去,作为继母而言,她真可以说是做的很好了。
“快入席了,怎么还不回来?”林氏的话音刚落,林天朗和宋稚便走了进来。
他们俩都生得好看,一进门就像一对金童玉女一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见宋稚朝林氏那边走来,又在小陈氏面前撒娇,小钱氏与大钱氏耳语道:“原来这个才是亲生,我就说嘛,林氏的相貌那么好,女儿怎会如此平庸。”
她们两人的对话没有旁人听见,但宋嫣一眼瞥见,便断定她们在议论自己。她最爱猜度旁人心思,这回居然叫她猜中了。
大小钱氏耳语毕,小钱氏抬头刚巧对上宋嫣的目光,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这下更叫宋嫣笃定。
“舅母可喜欢吗?”宋稚绣的荷包上有一只猪、一只羊和一条蛇,分别是她、林清言和林天朗的生肖。
“喜欢,喜欢!”小陈氏不是喜恶显于形的人,但是这份生辰礼,大家伙都能瞧出她是真心喜欢的。
宋稚的绣工是在嫁给芮希之后练出来的,她绣这个荷包的时候,还藏拙了一部分,不过这三只动物还是叫她绣的活灵活现。
“我瞧瞧。”靖海侯府姜夫人应氏接了过来,啧啧称赞,“比我那不成器的闺女好多了。”
“你那闺女又乖顺又聪慧,不过针线上弱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太尉夫人许氏笑道。
宋稚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转,对应氏说:“对了夫人,姜姐姐怎么今日没来。”
“近来暑热,那丫头终日恹恹的,连饭都吃不下了,我便没让她来了。”应氏握着宋稚的小手揉了揉,“要不,改天来我府上陪陪你婉儿姐姐?”
“好。”宋稚痛快应下。
开席了,侍女们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走了过来,炙嫩鹿肉、玫瑰菜心、百合莲子血糯米粥,清炒银针芽、冰糖熊掌......
那清炒银针芽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是把豆芽中间掏空了,灌入肉泥。宋稚吃了几筷子,觉得很是一般,还没有鹿肉好吃呢。
小陈氏给她盛了一碗血糯米粥,宋稚小口小口的吃着,耳朵却警醒着。
除了年纪不大的无知小童,谁来这里是真正为着吃饭的呢?
许氏和林氏已经聊到一块去了,宋刃不日就要回来,他与张欣兰的婚期已经定在十月。
‘这可是门好亲。’宋稚心想,“给了宋刃岂不可惜?”
前世她听闻张欣兰仅仅诞下一女就再无子息,而宋刃的侧室蓝氏却生了又生,足足生了两男两女,若是张欣兰知道自己嫁过去会是这种冷遇,大抵也不会太过遗憾错过这门亲事。
“大哥哥要回来了吗?”宋稚偏头问林氏,却是许氏笑着回话:“是呀,许久未见了,怕也想你那哥哥了吧?”
“嗯,”宋稚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大姐姐可更想呢!说不准大哥哥回来,又要搂着哭。”
“小妹!怎么七八岁时的事情也要拿出来说呢?”宋嫣一时急着辩解,语气重了些。
宋稚愣了愣,僵握着勺子,露出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嫣儿莫要生气,妹妹不过玩笑,大家都是醒得的。”林氏出言道,她面上虽不显,但心里是有几分不愉的。
莫说林氏,就是小陈氏看到宋稚这般神情,也有些心疼,便揉了揉她的肩头,转开话头。“郎儿可带你去吃酥饼了吗?”
小陈氏不善言辞,这话题转的颇为拙劣,但对宋稚似乎很有效,她又雀跃起来,像一只没有忧愁的小黄莺:“吃了呀!舅母,真真是极好吃的,酥饼一咬下去,层层酥香,有葱香、猪油香、麦香、芝麻香,我现在仿佛还闻的见呢!”
“自己吃了独食,还讲的活灵活现的惹大伙馋。林夫人,你这小女儿口才可是不错。”大钱氏说。
“她呀,也就说到吃的时候才有几分机灵。”林氏挪揄自己女儿。
桌上一时间笑声盈盈,只有宋嫣藏在桌布下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林氏夹了一块鹿肉喂给宋稚,“不可以再吃了,鹿肉大补,你人小受不住。”宋稚嚼着鹿肉,心情颇好。
若是旁的事情,宋嫣是不会如此失态的。可宋稚在前世的时候,已经隐隐觉察到宋刃对宋嫣的感情似乎不止兄妹那般简单,虽然两人大概也没有什么越矩的行径,但宋嫣心中有鬼,自然大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