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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卿带我去了一个小诊所,买了一支药膏。
她拉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细细为我涂抹药膏。
药膏凉凉的,即使姜雪卿的手法轻柔,我的脸仍是火辣辣的。
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右脸肿得老高。
只不过上辈子总是被林瑶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习惯了。
「男孩子最爱美了,还好没留疤。」
要换做别人就会说什么,破相了以后嫁不出去之类的话。
可是姜雪卿并没有这样。
姜雪卿靠得我很近,我连她白皙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
我木讷地问她,我已不再是那个别人给一点好就掏心掏肺的小男孩了。
「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其实问出这句话时我已经有些后悔了,我知道答案的。
这大概是青春期少女莫名的正义感和保护欲作祟吧。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对男人感同身受呢?
我抬起头,却撞上一双坚定的闪烁星光的眼眸,里面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有那么一瞬,我感觉她懂的。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微笑着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叫招娣。」
「她的世界里,大家都喜欢男孩,没有人真正爱她。」
「那是个男权主导的社会,和这个世界完全颠倒。」
「那里的男人不需要怀孕,他们没有育儿袋。」
「相反,女人需要十月怀胎分娩生子,照顾孩子料理家务。」
姜雪卿微微蹙眉,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但仍继续往下说。
「招娣是家里第三个女孩,她的妈妈生不出儿子,就从叔叔家过继了一个男孩。」
「招娣的妈妈把这一切都怪在招娣头上,因为她生招娣时伤了身子。」
「招娣的童年是在打骂中度过的。」
「招娣是不幸也是幸运的,因为封建愚昧,她的两个姐姐一个被摔死一个被卖走。但她还活着。」
姜雪卿轻柔为我涂抹药膏,她的声音轻柔而悠远。
「招娣一直非常非常努力,她想证明女孩不比男孩差。」
「男生学的她要学,男生不学的她也要学,她事事都想做到最好。」
「她做到了,可是无人承认她。」
「她努力学习,因为国家政策的保护成功走出了大山。」
「她看到大山外面的世界,原来女人也可以接受教育,像男人一样从事体面的工作。」
「可是性别歧视依然存在着。」
「但招娣相信总有男女真正平权的那天。」
我听得津津有味,见姜雪卿不说话了,便问她。
「那后来呢?她怎么样了?」
姜雪卿将药膏塞到我的手里,拍拍我的肩膀。
「她在那个世界的角落好好活着,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可我直觉她说得并不是真的,她的眼神是那么哀伤。
我很好奇姜雪卿和她口中讲的招娣有什么关系。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姜雪卿口中的招娣似乎就是她本人。
虽然她说的有些惊世骇俗,但我也相信真有那么个和现世完全颠倒的平行世界。
一个男权社会,真是新奇呢。
我并没有再追问,毕竟这是姜雪卿的隐私。
她既然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
姜雪卿说完便沉默了,我也没有说话。
忽然,她转头问我:
「那,你喜欢那个世界吗?」
我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会想做那个世界的男人。」
姜雪卿感到有些奇怪,但她的表情轻松不少。
「不,如果可以,我想做男女平权下的普通人。」
我仍摇摇头,那个世界的女人和我这个世界的男人是一样的。
我不喜欢施暴者,也不想成为施暴者。
「我也是。」
姜雪卿笑起来,比天边的晚霞还好看。
那晚的风也很温柔,划过脸颊,痒痒的。
「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感觉左边完好的脸也跟着发烫。
「谢谢」姜雪卿顿了下,有些欲言又止。
「你的名字,额,我是想说你想不想改名啊?」
改名?我从没想过要改名。
我的眼亮了起来,可又有些踌躇。
「可我不知道改什么名字。」
「叫顾昭怎么样,昭是光明的意思,希望你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姜雪卿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写下个“昭”字。
她低垂眼眸,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彩。
又是这样,就好像她并不只是在和我说话。
她在透过我追忆着什么。
「谢谢,那我以后就是顾昭了。」
我开心地笑出来,感觉心中的巨大包袱也变轻了些。
顾昭,顾昭,顾昭。
我在心中默念,这一次我只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