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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罗衣顿了顿,目光瞟向碎落一地的碎瓷和掉在地上的那株花枝,她弯下身,拾在手中。.
小雪望着那层粉色花瓣,颇有幽怨,“这花开在梅园不好么,你非把它摘回来。”
“梅园?”
凤目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你说,为什么这炎炎六月,还会开梅花?”
小雪一怔,想了想,“我也曾问过山庄的仆人,似乎他们都习以为常了,都说梅园的梅花,四季不谢,却说不上什么原因。”
纤手揪着粉色花瓣,淡淡道,“听过‘寒冰地窖’吗?”
“传说中,独棠山庄的机密总坛?”
“不错,知道它在哪儿么?”
小雪想了想,顿悟,“梅园下面!”
“没错!就是地底下那几亩地的冰窖孕育着这些百年不谢的梅花!”
“宫主?”小雪不明何意。
杏眸淡淡眨着,嘴角噙着冷笑,“你说,是不是这些日子我太骄宠他了,使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整天这么无所事事,难怪闲到都学会了拈花惹草!”
“你在吃醋!”小雪一针见血地说出眼前这个母狮子一直发飙的真正原因。
“吃醋?”红唇冷笑,“我会为了一个窝囊的男人吃醋,荒唐!可笑!”
小雪摇头叹息,宫主总是口是心非。
冷罗衣正色道,“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是。”
乌木扇门慢慢关上,妍丽的女子睨望着屋中茶几上的那株梅花,娇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寒峭的冷笑。
“凌雷,逼走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记住!”
夜深,人静。
两抹倩影在乌云密布的黑夜中前行,绕过香榭、岔过长廊,直奔红漆铁乌大门。
“这算不算畏罪潜逃呢?宫主!”距离正门约十米处的黑暗中,冒出一道纯玉色的男子嗓音。一身白衣,潇洒依旧,是凌家二公子。
而隐匿在树影后的暗影,也微微侧身,夹道而出,是凌霜。
冷罗衣瞟一眼天色,幽幽道,“这大半夜的,两位公子齐聚于此,难道不怕从下人口中传出‘断背’之嫌?”
凌云笑着,“宫主的厉嘴都赶得上赤刹的锋利了。在下得到消息,一个时辰前,宫主把一位伺候我大哥的女子活活说疯,不知可有此事?”
“二公子太盛赞本宫了。”
凌云迈步走近,看一眼小雪怀中的包袱,温柔笑着,“宫主赶着去哪儿?”
“回去。”
凌云又逼近一步,笑容中有着慑人的威胁,“宫主,可还记得承诺?”
“你们大哥已经人模人样了,应该不需要本宫再照料了。”
“你想走,可以!”凌霜淡淡开口,“但属于山庄的东西必须留下。”
小雪忿然上前,“我们冷月宫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谁媳你们那些东西。.”
一身青衫的男子,眼中泛着清辉疏离的光芒,他看着冷罗衣,语气依旧淡漠,“宫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冷罗衣神色一厉,“它不属于你们凌家。”
“但它流着我大哥的骨血。”
凤眸骤然一暗,“我说过,它和凌雷没有任何关系。”
凌云摇着雪扇,一字一顿道,“我们不会放任凌家的血脉流在外面。”
俏脸一冷,捏紧秀拳。
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如果,本宫非要带走呢?”
“那要看宫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凌霜走到中央,挡住了去路。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凌云一脸惬意的笑,“霜身上带着麝香粉,如果宫主想硬闯的话,后果……可是很难预测的。”凌云口中的威胁味甚浓。
麝香!流产?胎死腹中?!
冷罗衣忖度一会,不敢贸然行动。
“宫主,我掩护,你先走!”小雪近身,低语。
冷罗衣没有应答。
乌云密布,夜空落下了几滴雨。
冷罗衣定住,任雨滴打湿睫毛,她望着雾离的夜色,轻声说,“如果我有办法恢复山庄的繁盛呢?”
“什么意思?”凌云神色一凛。
“我有办法让独棠山庄重新名震武林。”
“条件是放蛇归山?”凌霜慢慢道。
“用整个山庄的声名换我孩子的性命,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两个男子互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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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雨滴,陡转成丝,大了几分。
凌云遥望着那抹逐渐飞远的倩影,又低头摩挲着刚刚冷罗衣留下的锦囊,“似乎是腰牌?”
凌霜淡漠不语,只是盯着那层锦囊轮廓。
凌云撩开布层,里面放着:一枚玉佩。
青龙白玉,红穗长飘。
凌云持玉入手,感觉冰凉彻骨,奇道,“这玉,看起来有点眼熟!”
凌霜盯着那枚白玉,想了很久,眸子突然变得异常锐利,“这玉,岂知是眼熟,你我都有。一式三份,青龙、白虎、玄武。”
“哦,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凌云拿着穗边把玩着,“当年,你非要和我争要印饰白虎的玉佩,结果,还是没抢过我吧。”顽童时的恶劣,还被拿出来一一细数。
凌霜此刻却没心情斗嘴,他眯紧眼眸,“这是爹当年留给我们三兄弟的佩饰,说是作为日后的定情之物。”
“我那块早被小桃拿去典当,也不知丢在哪个赌坊了。霜,你的呢,送到哪个尼姑庵去了?”弧美的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意。
凌霜淡淡瞥开身,雨下大了,他转身朝亭廊走去。
凌云好笑地跟上。
雨帘下,背立负手于亭阁的青衫男子,面无表情,淡漠的气质堪比雪山的冰原,令人赏心悦目。
“霜,从看到这玉佩,你的表情就怪怪的?”凌云翘坐在一尊石椅上,挑眉把玩着手中玉佩。
“这玉佩,大哥很早以前就丢了。”
“我知道,当时在爹的坟前,大哥还懊悔弄丢了爹赠送的玉佩。”
“距离那时,多久了?”凌霜遥目远眺。
“大概,也有十年了吧!”凌云遐思一会。
突然,他愕然惊恐,“丢了十多年的玉佩为什么会在那个妖女手里?”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凌霜正色道。
凌云背后蓦地升起一团很冷很冷的寒意,“难道大哥在十多年前就认识那个妖女?还把定情信物留给了她?”
凌霜微微蹙眉,神色极其凝重。
和这样一个狡猾阴毒的女子纠缠十年,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当然,令两兄弟更恐怖的是,怕就怕,未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要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泥泞的小路上,坑坑洼洼。
滑丝锦边的秀鞋,踩着一路的夏雨,印留着一串串长长的脚印。
天色越来越暗。
“宫主,雨太大了,我们躲一会雨吧。”
绝色的人儿没有应声,仍旧走着。浸湿的长发冷凝在她的颈侧,风肆虐着她的衣衫,素雅的衣裙被树枝划得条条框框而没有丝毫察觉。
小雪犹豫片刻,还是举着包裹顶在头上,跟上去了。
山庄内,雨如瓢泼。
花径小道上很快堆满了积水。
在这条满是积水的沟壑处,一个拄着木质长棍的薄衣男子,一步步在泥淖中徐行。暴雨浸湿了他的后背,冷冽的雨水肆虐吹打着他棱角的下颚,带着冰凉的寒意,混入水中。
隐藏在积水下的路面,坑坑洼洼。
断裂的腿骨在湿冷的泥水中浸泡得几乎肿胀起来,他吃力前行着,强忍着钻心蚀骨的疼痛。
暴雨鄹大,一波波,无情地,狠狠地砸在他略显消瘦的后背上,击打得更显岣嵝起来。
突然,脚底一滑,他仓促地抓住道旁的一株柳蔓。咔嚓一声,枝条被压得断成两截,而高大的身影也在暴雨中重重摔倒在积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他是废人,他是废人!
“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起来,苍凉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雨如灌注。
狼狈如斯的男子,一把扔飞手中折断的柳枝,翻转过身,平躺在积水中,不动不走,任大雨瓢泼而下。
耳畔,回荡着那日她恸哭的咒骂声,‘没有人会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要堕落,就堕落下去,让山庄几百口人都陪着你堕落下去——’
这时,夜空中划过一道宛如游龙般的闪电。
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凌雷头顶,“大哥?”是小桃。
她弯下身,满脸担忧,“云在到处找你。”
凌雷慢慢翻个身,四肢跌伏在积水中,双手胡乱拍打着混沌的雨水,寻找着能够支撑他行走的木棍,他鬓角的长发沾满了泥水,凌乱成团,看起来狼狈不堪。
小桃强忍着鼻子中不断冒出的酸意,从泥水中捡起那根近在咫尺的木棍,“给,大哥。”
凌雷面无表情地接过竹棍,无力的手一点点下移,努力支撑着站起,肿胀的腿骨每动一次,都如针芒穿心般疼痛。
他咬着牙。
一次又一次站起,却又一次又一次颓然地倒下。
雨水顺着油纸伞的伞骨打落在他刚毅不屈的脸上。
“大哥——”小桃扔开油纸伞,上前想要扶起他。
凌雷一把推开了她,“不用,我自己来。”
就这样,小桃哭得像泪人一样地看着凌雷在暴雨中一次次跌倒,站起,再跌倒,再站起,这样反复了十几次。
他强行支撑着全身的力度,迄立在那儿,腿骨的伤不知在何时早已迸裂,周围的雨水被染得一片血红。小桃捂着嘴,小声呜咽着。
他眼中浮起一丝很熊小的微笑,他回头,“小桃,你看,大哥能自己走。”
“嗯。”小桃点点头,努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凌雷顿了一会,继续拖着淌着鲜血的腿,在雨中前行。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
小桃凝视着那孤傲而坚毅的背影,摇头低喃着,“大哥真爱苦了她。”
两个时辰之后,假山石壁旁,机关暗起。
一袭白衣缥缈而过。
长长的秘道内,灯火通明。地上有着极重的脚印,湿漉漉的印迹上沾满了淡淡的血色。
凌云蹲下身,摸一下血迹,放于鼻尖嗅了一下,眉梢微皱。
秘道最底室,与寒冰地窖隔冰相通。
冰色的墙壁,冰色的台阶,冰色的雕石,整个密室里没有一盏灯,却恍如白昼。因为这里不止有冰,还有银叶子,白花花的银叶子,比皎洁的月光还要银亮;更有金叶子,成堆成堆的,比旺盛的火苗还要灼亮。
凌云慢步走入,随手拿起红木箱中的一颗夜明珠,在手中把玩起来。他倚靠着其中一个红木箱,里面堆满了琥珀色的玛瑙,他打眼瞟着一直沉默无声、背立而站的湿衣男子。
冰色的白光倒映着凌雷刚毅有棱的侧脸,他的手指,反复抚弄着木箱中那件天下无双的五彩嫁衣。他的脸上浮现着微微的温柔,似乎幻想着某人穿上它的绝美情景。
“就因为是她送的,所以你宁愿看着山庄破败下去,也不愿意拿出这里的十分之一来重振山庄。”半响,凌云耐不住寂静,还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