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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手臂的断口还在滴答地流血,可胸中那滴血似乎有着无尽的能量,不但护住了他身上脏器,甚至还有余力帮他止住各处血口。
只是他此刻没有办法注意这些,他只是固执地站了出来,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没有半点污垢。
也许是被陆风此刻的模样影响,玄袍老者住了手,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陆家待我兄妹不公,我可以不计较……”陆风似乎站的有些费力,不得不斜倚着一旁的长柱,“但是……”
后面的大长老闻言,急忙对陆风大声喝骂,生怕玄袍老者一时心软放过这二人。
可玄袍老者却在此时远远望了他一眼。
眼神冰冷,甚至微微带着杀意。
大长老不敢再说,急急忙忙磕头讨饶。
“哦,有点意思……”玄袍老者转过身来面对陆风,“你想要什么?”
说话之间,玄袍老者的手掌已经对准了陆风,但凡陆风有半句讨饶,这一掌便会劈到他的身上。
可陆风会讨饶吗?
“我想要一个机会!”陆风沉声道。
“什么?”
“我想要一个当家主的机会。”陆风一字一句重复道,“我父本就是陆家家主,就算他死了,按照陆家的规矩,我是不是当可以参选下一任家主?”
“是不错,只不过……”玄袍老者环顾四周,接着道:“无故杀了这么多陆家侍卫,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
“无故?”陆风很想大笑,可他全身的创伤早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只得缓了缓才道:“若不是他们要杀我,又怎么会有这么一遭?”
玄袍老者听完忽而叹了口气,接着道:“就算如此,按照陆家家规,你也得接受处罚。”
但那处罚,就不是现在的陆风能熬过去的了。
“既然说到处罚,”陆风对此不以为意,反问道:“敢问老祖,伙同侍卫围杀家主候选人,是不是也该受到处罚?”
未等玄袍老者应答,陆风便接着道:“既然老祖也承认我具有参选下一任家主的资格,那么大长老连同二长老围杀我兄妹二人,又该怎么算呢?就算要处罚,是不是也该论个先后?”
“你这孽畜!”大长老闻言顿时站起,对着玄袍老者道:“先祖,此子对陆家暗藏祸心,如此妖言决不可听信!”
“妖言?可我听着怎么总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呢?”玄袍老者似笑非笑地望着大长老,手中的灵气早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再说到暗藏祸心,你觉得一个家主嫡子和一个隐瞒家主死讯的长老,谁更可能对陆家暗藏祸心?”
“这……”大长老听得玄袍老者话中之意,急忙又跪了下去,连道“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休要在提此事!”玄袍老者走近大长老,拍着他的肩膀冷声道,“不过也正如小子所说,家主之位不是小事。正好我静极思动,不如就顺道把这事儿办了,你去安排家族大会吧。”
大长老此时深怕玄袍老者掌间忽然探出一股灵气,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急忙答应下来。
家族大会,当然需要所有陆家核心人物到场,大长老好不容易站起身来。除了留下来打扫的几个侍卫,其他人统统被大长老叫了过去。
陆风见状,知道这是玄袍老者要此事到此为止的意思,嘴上没有反应,心底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尽管身体满是伤痕,至少活下来了。
陆风的心底很清楚,他和大长老的恩怨绝不会就此一笔勾销,至少他不会就此罢休。
想必大长老也是如此。
只是自己的手臂……
陆风靠着柱子坐了下去,看似满不在乎地安慰着陆婉儿,却又忍不住向断臂处望去。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陆婉儿早已是泣不成声。
“不,还是怪我,当哥哥的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可是,哥,你的手……”
“没事儿,对付那些欺负你的家伙,根本用不着两只手!”陆风忍痛笑道,余光瞥见一片玄袍,于是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有老祖在这儿,哪里还有人敢欺负咱俩?”
“你这小子,心智倒是坚韧。”玄袍老者仍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身子却是半蹲下来,两手各握住断臂一端。
“忍着!”玄袍老者提醒一声,手掌各携带了大量灵气,灌入陆风的手臂。
两手相和,断骨拼接,无数的灵气就像是一只只可靠的工蚁,以陆风的手臂为土地,将陆风的碎骨肉末搬运回它们原本的位置。
就算陆风是条断手都没有哼一声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痛,还能咬着牙挺过去,可这剧痛之下,却是无法言说,从内而外的痒。
直到此刻,陆风才确信挠痒痒也是一种酷刑。
“呵,刚才不是很能抗吗?”玄袍老者笑着为陆风抹上药膏。
陆风本想反驳几句,却又忽然住了嘴。
他忽然想到,为什么玄袍老者这么娴熟?
一般能娴熟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不是经常处理这类事情,就是经常被被人这样处理。
而玄袍老者,很可能两种都是。
“断骨虽然接上了,但这不代表你的伤就真的好了。”玄袍老者在身上擦了擦手,“若是不能尽快拿到中上品的断续膏,你这手仍是废的。”
陆风闻言,自然试了试,当即发现断臂虽可以动弹,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不过这也正常,骨头虽可以用灵气接上,可伴着臂骨的那些肌肉群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生长如初的。
“不过这都是小事,如果你不能顺利当上家主,那么就算手没事了,也不过是为你留了个全尸而已。”
听到这儿,陆风的脸也不由得一沉,玄袍老者所为,他当然知道原因。
陆家,只需要有用的人。
只要他能证明自己比那些侍卫有用,那就不会有人追究他究竟杀了多少侍卫。
如若他能证明他比几个长老还要有价值,他相信这玄袍老者甚至可以帮他送走那些个长老们。
“去吧,”玄袍老者扬了扬手,“去证明你有活下去的价值。”
否则,必然一死。
陆风闷声站起来,艰难地向玄袍老者点头,随即望向了一旁。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些还在打扫尸首的侍卫们。
“我需要人手。”陆风顶着玄袍老者的眉头说道,“这些,够了。”
“可以。”玄袍老者点头。
不多时,那些侍卫在陆风面前齐齐跪下。
老祖亲自吩咐,这些侍卫哪怕再怎么不甘或不愿,也不得不向陆风低头。
七个人。
陆风皱着眉头数过去。
在加上一些他父亲的旧部,这就是他全部的班底了。
比起整个陆家,这点人数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很快,他的眉头再次舒展开来,班底少怎么了,不知道明太祖当初还是个乞丐吗?
“你们是我的人了,现在,都跟我走。”
陆风半搀着陆婉儿,对身边侍卫说道。
“可,我们还没有打扫完……”一个年轻侍卫犹豫道。
“打扫?”陆风盯着那侍卫的眼睛道:“你们已经不在同一个阵营。”
家主不在的时候,陆家老祖的意志,便是整个陆家的意思。
老祖让他们跟着陆风,那么他们就是陆风的人,一旦陆风失势,他们也难得善终。
就像是李大为,家主还在的时候他稳坐陆家管家之位,而家主去世后,他就连当一个小铺管事都得时刻看着别人的脸色。
这样的事并不鲜见,就算是年轻侍卫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可他还是直面陆风的目光,微微低头道:“可我们是兄弟……至少曾经是。”
侍卫说完,所有人皆盯着陆风,想知道陆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陆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盯着那年轻侍卫的眼睛,直到对方深深低下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陆风问。
“小人名叫老三。”年轻侍卫回答。
“就叫老三,没有姓氏?”陆风有些好奇。
“无父无母,只有两个兄长,所以叫老三。”年轻侍卫回答。
此时却有其他侍卫小声告诉陆风,老三的兄长们早在数年前陆家与王家的火并中死去,而老三现在的地位,也是来自这两位兄长。
那侍卫告诉陆风这些,其实也有私心,这侍卫想要靠兄长的功劳来保下老三的命。
侍卫之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本就是流民奴隶,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情谊,此时能有人冒着惹怒新主人的风险为老三说话,也证明了老三平时对人不错。
陆风环视一众侍卫,却看到众人眼中一阵担忧。陆家族人并不把这些侍卫当人看,所以面对陆风这新主人时,侍卫们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呵,”面对众人,陆风却是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如冬月冷风,直刺得众侍卫身心具凉。
那年轻侍卫的头埋得更低,心中忐忑几近不敢呼吸。
可令所有侍卫没有想到的是,陆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上前轻拍老三的肩膀。
“我最欣赏有勇气讲义气的人,你既然没有姓,不如就跟我姓陆如何?”
姓陆?
老三猛然抬起头来,仔细盯着陆风的眼睛,直到确认这新主人并不是在说笑。
“当然,现在的我还不能给你这个姓,但我保证,只要我当上家主……”
当上家主……家主赐姓?
老三的脑海中翁然炸响,他当然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奴隶而言,家主赐姓意味着什么。
地位,钱财……这些都离他太过遥远。
对于老三而言,最重要的则是身份,一个自由的身份!
不再是奴隶,不再需要摇尾乞怜。
能够做回一个真真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