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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客栈取名很简单,就用一块很普通的木头挂在梁上,朱漆红字写着:路人客栈。
老板娘名叫云裳,三年前嫁给这家客栈的老板。
天色将黑,客栈里的人已走得七零八落时,静官才出现在老板娘的房间外,门打开的那一瞬,她怔住了。
狭窄黑暗的房间里,搁着简单的木床,床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零乱的发须散在枕边,显得憔悴不堪。
干净的被子虽然包裹着他,却仍显得他毫无生气,仿佛就是一个活死人。
老板娘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汤药给他,虽然药水不断的从男人嘴角渗出,她却没有半丝不悦,一边用帕子替他拭去药渍,一边继续喂药,她脸上的平静与安逸令人惊诧。
“他是这家客栈的老板?”静官忍不住问。
没有抬头,老板娘一边继续喂药,一边幽幽地说,“三年前,我被猎人抓住欲要宰割时,他救了我的命,还细心替我照顾伤势,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要报答他一生一世,所以当他染了疾搀,我不但没有想过离开他,还替他扛起整个店,整个家,替他照顾高堂,照顾他前妻留下的一双子女,只有这样,我才心安理得,才过得有意义。”
静官一时无语,虽是一只鹿精,却有情有义,她还能下手抓她?
可是,人妖殊途,她怎么能和人类天长地久?
一念至此,日月光华扬向半空,脚下忽然被人抱住,一位六旬有余的老太太泪眼朦胧哭道,“姑娘,请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媳妇吧,她对我儿子真的是三年如一日啊,你不要收她,求求你了……!”
静官讶然问,“你们知道她是妖怪?”
婆婆道,“知道,她一早就告诉我们了。”
“那你们不害怕?”
“害怕,开始我们也害怕,可相处久了觉得她没有半丝兽性,对我们也无微不至,仁至义尽,你说,这样一个好妖我们怎么能排挤她呢?”
静官无语,手中的兵器却缓缓放下。
也许,也许她真的错了。
狂奔出客栈,天空忽然阴暗,眼见乌云蔽日,暴雨将至,静官卟咚跪倒在地。
大雨无情的落下,冲涮着她单薄的身躯,也浇熄了她内心一直以来的烈火,原以为白与黑永远无法交界,却从未想过白色的世界里也会有黑色,黑色的世界里也会有白色。
难道,难道她真的应该好好反省?
头顶忽然一暗,尸神不知何时为她撑了把伞,透过温漉漉的发丝看着尸神紧绷的白色布带,静官缓缓站起,神色豁然开朗。
人妖魔三界,其实不该有什么分别,有的只是好与坏,黑与白。难道不是吗?
返回客栈时,静官想起灵山上的那名男子,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想得如此透彻?
窗外突然白光流溢,一条暗影拂过。
静官神色未惊,身形却已弹出窗外。
月色下,一条黑影在房梁上急速奔跑,狸猫一般矫健,喉间不时发出咝咝声响,宛若蛇信在张吐。
静官悄悄潜伏在后,一路跟随他到城外不远的破庙。
断瓦残石,破庙里蛛网密布,灰尘遍天,黑影将身上背的布袋扔在地上,布袋里发出一声闷哼。
透过微弱的光线,静官依稀能看见布袋里爬出一个人。
“你……你要干什么?”这人虽然瘦小,却是个声音嘶哑的男子,目光接触到黑影的脸时,发出无声的悲嚎。
黑影仰天狂笑,笑声震得房梁上飞尘乱洒,断石飘飞。
男子连滚带爬想要从门口逃脱,偏偏黑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笑道,“想跑?还从没有人能从我断娘手中逃脱。”
男子的脸开始扭曲,声音也颤抖得厉害,“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杀我!”
“杀你?我才没那兴趣,我只需要你身体里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血……没有血我会死的!”黑影张嘴便咬向男子的脖颈,一眨眼的功夫便听一声闷响,男子砰然摔在地上,面无血色,已然断气。
静官气急败坏,日月光华倏然出手。
寒光刹刹,黑影只觉耳后一凉,连忙往后弹开,但始终慢了一步,脖颈间划破一道长长裂痕,沁出血丝来。
用手捂了捂伤口,黑影的脸迎着夜色抬起,虽是五官妖媚,皮肤白皙,脸上的浓妆和眼里的凶残仍让人胆战心惊,望而生畏。
“什么人?敢坏我断娘的好事!”
“慈静官!”
断娘脸色陡沉,夺路欲逃。
静官冷哼,脚步轻移,人已如轻云拦在她面前,“蛇妖,你胆敢吸食人血,草菅人命,看我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手心里已飞出一张符纸,直贴断娘眉心,与此同时,日月光华狠狠劈在她胸前,只见她人如纸鸢飘于三丈之外,虽是躲过了符纸的催命,却仍躲不过日月光华的致命一击,一口黑血自口中吐出,脸色更加苍白。
“我只当万妖全已臣服于妖王刹血,不再为非作歹,谁料还有你这种漏网之鱼,实在可恨!”静官踱到她面前,日月光华迎着月色慢慢扬起。
破庙外的惨白月色照着凄清的黄土,愈发给人一种凉薄的寒意,断娘舔了舔唇边的血渍,忽然身形急跃,树藤般缠向静官,速度之快宛如风雷电擎,丝毫不能让人察觉。
静官尚未反应,断娘已现出巨莽原形,将她棕子般裹住,并越缠越紧,勒得她快要断气。
眼见呼吸困难,白眼直翻,静官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突然,天空一道闪雷劈下,断娘发出剧烈惨叫,树根般粗壮的身子掉在地上,震得轻尘乱飞,山摇地动。
静官缓了口气,未及细想便又是一棒击在断娘胸前,只见她的喷出一口鲜血,蛇头一歪,已然断气。
松了口气,静官抚了抚尚有些晕眩的额头,刚想支撑着站起,偏偏双膝一软,不受控制的往一旁跌倒。
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将她扶住,柔软仿似无骨的手令她全身一震,忍不棕头喊,“残雪……。”
月光下站立的人却不是残雪,而是灵山上见到的男子。
静官警惕的站直身子,冷然道,“你做什么?”
男子盈盈含笑,背负双手,施施然道,“我不是英雄救美吗?看来我是做错了。”
静官偏过头,指着蛇妖的尸身问,“刚才的雷击是你做的?”
“正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静官一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男子轻笑,仰头看向明月说,“在下本在这后山赏月,敲看见蛇妖行凶,于是出手相助,姑娘若不领情,便当没有见过在下吧。”
说完便要离去,静官忙喊,“等等!”
脚步顿止,却并未回头。
静官抿了抿嘴唇,终于吐出两个字,“多谢!”
男子这才侧身相望,眉宇轻扬,淡淡道,“虽然我们不是朋友,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人之本性,姑娘勿需挂怀!”
静官面色一沉,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了。
男子眉目低敛,忽然冒出一句,“与姑娘同行的那位兄台去哪儿了?”
静官问,“你找他有事?”
“没事,不过是想跟他叙叙旧。”
“你们曾经相识?”
男子略略沉吟道,“算是曾经相识吧,只不知他是否记得。”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静官心中疑惑更深,残雪性情孤僻她是知道的,想问他恐怕是永远也不可能。
男子想了想,终于指了指高后的山顶说,“如果你有兴趣陪我坐坐,或者我会把事情讲给你听!”
“好!”
山风徐徐,静官熠熠的目光望着男子,期待他心里的话。
仰望无边的黑色天宇,男子缓缓诉说,“天地本是混沌一片,盘古舍身开天地,女娲无私补苍天时,因力不从心,所以挑选了三名神兽作为辅助之用,一个是傲翔天际的苍鹰,一个是目中无人的神龙,另一个便是尸神。天地清朗之时,便是女娲娘娘飞升之时,望着三名神兽,娘娘洒下三滴珠泪,依依不舍,却不得不离去。尸神从此长埋地底不愿醒来,神龙则隐居世外不肯现身,唯有苍鹰被妖界三位长老劝服,愿以自身之力降服万妖。于是长老倾尽全力帮助苍鹰幻化成人,并将自身功力完全赠于苍鹰。长老灰飞烟灭之际公告万妖,推举苍鹰为王,命名刹血!”
静官一窒,脸上表情僵住。
“刹血的意思其实是刹住血腥,长老的本意其实是希望人与妖能够和平共处,不再自相残杀,为了三位长老,刹血立志降服万妖,将邪恶引入正道,使人间和平。”
“不可能!”静官倏然站起,面色泛红,“刚才你也看见了,蛇妖吸食人血,罪大恶极。”
男子抬起头,目光深沉,却仍是说了句,“那只是极个别。”
“我们看见了便是极个别,没看见的就不算邪恶吗?”
男子摇摇头,长叹一声,起身便往山下行去,风中飘浮着他的话语,“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心向善者是否容于人间,请姑娘三思!”
看着他飘逸渐去的身影,静官一时不知是何滋味,仿似失落又仿似怅然。